“我叫谢子喆。”
又一次从梦中惊醒,我猛地坐起,按亮床头灯,抹了把头上的冷汗。
一年前,我遭遇了一场车祸。
在回学校的路上,校车突然发生侧翻滚下了高速,高速护栏下是一个高坡,底下有很多障碍物,校车在下落的过程中从中间断成了两节。
我就坐在中间,但我没死。
我永远忘不了醒来后看见的那个趴在我身上的同学,他血肉模糊,宛若一摊烂泥,似乎早就成了一具尸体。
可我却只是左手骨折和轻微的脑震荡。
所有人都说这是个奇迹。
父母抱着我痛哭流涕,虔诚地下跪感谢上苍对我的仁慈。
我双手合十,却只感到恍然。
与此同时,事故原因的调查结果一直没能公布,每天都有大批受害者的家属跪倒在我的病床前,许多摄像机和话筒对着我,他们祈求着我,希望我能想起事故发生时的一些细节,可我什么也想不起来。
这场车祸,让我忘记了很多东西。
我忘记了自己在哪个班级,忘记了很多人和事,甚至大逆不道地忘记了马克思主义哲学。
但我记得,我有一个爱人。
他们都以为我患上了什么创伤应激反应,心理医生排着队来给我治疗。
但我能够肯定,我有一个爱人。
一定有。
虽然我忘记了她的样子,忘记了她的声音,她是谁,她在哪,我全都不知道。
但我记得我和她的感情。
我记得她会跑三条街给我买我爱吃的冰淇淋,记得雨里她给我撑的伞,记得她生日时我送她的蓝色戒指,想起了她在本子里描述的我:
——谢子喆啊,憨憨的,蠢蠢的,但是,他是一个很真诚的人,我喜欢他身上那种向着阳光的感觉,也总能看出他隐藏起来的孤独和不安。
我记得她说过的话,写过的字,但我就是想不起来她是谁。
真自私啊,谢子喆。我常常这样对自己说。
我记得她的爱,却忘记了她的人。
车祸之后,我常常做一些奇怪的梦,梦里一片茫茫,总是有个辨不清模样的人逆着光轻声问着我的名字,而我也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回答他。
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心理医生说我的病情越来越严重,应该出去走走。
于是我请了假,踏上了寻找爱人的旅途。
我一定会找到她。
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