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父子三人坐在饭桌上。
奴仆将最后一道鲫鱼豆腐汤端上桌。
林珙施施然放下手中的碗筷,自旁取过一汤碗,他神情专注,行云流水般盛了碗浓白鱼汤。
林若甫面色柔和,轻扫过搁置在他手旁的鱼汤,眼神顿了几息。
“大宝,喝点鱼汤。”
林珙浅笑着伸手递给一旁眼神怨念的大宝,后者顿时眉开眼笑。
林若甫会心一笑,他放下碗筷,伸手端起鱼汤,轻轻搅拌着。
“这几日,可忙完了?”
“快了。”
这两天不分昼夜赶工《红楼梦》当真是苦不堪言。
林珙轻轻吹了吹冒着热气的鱼汤,汤勺一舀,递到嘴边。
“我听说,你这几日房里都是侍从在伺候。”
林珙抬了抬眼皮,父亲这是要给他娶妻?
林若甫眯了眯眼睛,丝毫不在意林珙望来的眼神,他微微低下头,再舀了口鱼汤慢条斯理的浅尝着。
“京中,可有喜欢的女子?”
林珙眼神中划过了然,他微微侧了侧头,看向身形僵硬低着头喝鱼汤的林大宝。
这小胖子。
定然是这几日日日早间去大宝房里喊他早起散步。
可他盯着那些伺候的婢女,是怕她们伺候不周到。
林珙移开眼神,他淡然张嘴饮下鱼汤。
正所谓男大当婚。
父亲有此一问,也是他即将十八岁。
“回父亲,孩儿并无心悦女子。”
“喜欢不喜欢不打紧,”
林若甫喝下最后一口鱼汤,他说得淡然。
“长相,性格,爱好与你一致的,”
“总归能在你身旁伺候。”
林珙轻轻搅拌着鱼汤,小小的汤碗里,纯白鱼汤翻滚。
他放下勺子,海面逐渐归于平静。
父亲的话说得再明白不过,这京都,感情可是虚无缥缈的难得之物。
他相府公子,身份尊贵,也难得真心二字。
只是,这一生若非两情相悦,此生漫长,恐负佳人。
他林珙,不玩弄感情。
不戏弄真心。
或许是林珙沉默的时间太长,林若甫施施然放下汤碗,他自然从袖子里取出锦帕,轻轻擦拭嘴唇。
“范家那小女名唤范若若,”
林珙淡然的神情凝在当场,他缓缓抬起头,目光里林若甫说得淡定。
“听闻素日颇有才学。”
父亲这是觉得范若若适合相府未来女主人的位子?
林珙默了默,他不能接受。
“父亲,范府门墙颇高,”
林若甫放下锦帕的手一顿,他抬起眼皮,审视的目光落在他这个倾注无数心血的二子脸上。
林珙神色淡然,他大方回应父亲打量的目光。
“范建是与...渊源颇深。”
林若甫收回眼神,平淡得述说着事实。
林珙放下空碗,他浅浅一笑,“父亲,孩子并不喜欢那范若若,”
“孩子喜欢的人,自要文韬武略不输孩子。”
“孩子要的那人,应该能站在孩子身边,”
林珙施施然起身,他垂首拱手一拜,目光如星辰闪耀,一字一顿,
“不论出身,孩子所求只一条我心悦之。”
林若甫哑然,他幽暗似静水平静的眸子在倏然间亮起,又在转瞬间黯淡,
他摆摆手。
林珙低了低头,转身退下。
“若是寻不到,”
身后林若甫不知是问他,还是自问自答,失去了力量的冒出来句那该如何。
林珙顿住脚步,他扬起一笑,施施然向前走去。
风里,传来林珙自信霸道的话。
“那就等她来寻我。只要我站得高,她会看见我的。”
书房。
林珙端坐在紫檀木桌案前。
他眼前的桌案上搁置着一方四四方方的小木盒。
林羽低着眉眼伺候在身侧。
“二公子,这是按着您的图纸所制的印章。”
林珙微不可见得点了点头,他伸手一招,木盒上的锁扣应声落下。
他直起身子,手指轻掀木盒盖子,一方温润的玉石静静躺在盒中。
林珙伸手取出玉石印章,搁置在眼皮下细细查看其上的纹路。
这方印章,是他突如其来的想法。
前世既为法学生,自然要防患于未来。
“请帖是否备好?”
林珙并未抬头,只淡淡问道。
“已然准备了。”
林羽闻声,弯下腰,自桌案上一角拿起晚间递上的几张请帖。
林珙接过,打开空白的请帖,自请帖上印下印章。
“二公子,这是什么图案?怎么这么新奇?”
林羽瞟了瞟,那弯弯扭扭的字体,他无力摸了摸头。
二公子,天神下凡,奇思妙想无数,他这个心腹近侍竟跟摆设一样。
林珙轻瞥了眼林羽,他淡笑不语。
若是范闲在此,必然能认出这韩文夹杂英文字体,前世他可是辅修二外的。
用在此处,适如其分。
“咦,二公子,这请帖上的印章印子怎么不见了?”
林羽睁大了眼睛,他分明看着二公子盖下的,方才还在的,怎么眨眼间这么大的红色印子消失了。
林珙心情颇好,他将这张请帖扔给林羽,淡笑着看向一脸怀疑人生的林羽,
“去取盆水来。”
林羽摸着头,捧着请帖退下了。
林珙提起笔,自剩下的空白请帖下,落下墨水:
半壁山房待明月,一盏清茗酬知音。
待到春风二三月,石炉敲火试新茶。
后日未时林府扫塌相迎。
林珙
笔锋霸道无比,林珙放下狼毫大笔,取过玉石印章盖在邀约诗与时间地点上。
反复复杂的韩英文瞬间盖落,林珙直起身子,伸手拿起请帖,目光里红色印章慢慢淡去,只一息消散无踪。
他满意一笑,复提起笔墨再次挥笔盖章。
“二公子,出现了,在水里又出现了。”
屋外,林羽兴冲冲捧着红通通一片的请帖,只这请帖上滴满了水珠。
林珙笑而不语。
林羽似宝贝一般捧着,东瞧瞧西看看,几息后,似意识到失仪,默默站到林珙身后,低垂着头不语。
林珙立在桌案前,他长袖轻挽,满意得看了看桌案上铺着的几封请帖,他放下笔。
“将这几封请帖,送去”
林珙眼神闪烁,只眨眼间,又覆于淡然。
他轻轻开口:
“太子,二殿下,世子李宏诚,郡主林婉儿,京都守将之女叶灵儿,礼部尚书之子郭保坤。”
心腹点了点头,上前将几封请帖收好,点头退下了。
书房里,林珙长身玉立,嘴边噙着淡笑。
范若若,他林珙无意,至于司理理,战豆豆这些范闲的后宫,他林珙更是不想掺和。
他又不是种马,要这么多女人做什么。
至于恶趣味么。
先知已是无敌路,何须再借美人恩。
东宫。
太子李承乾端坐在锦垫上,他低着头,目光专注描摹着一副美人图。
明亮宽敞的宫殿内,摆放着无数或躺或坐或立的美人图。
“太子殿下,”
宫殿外,尖锐的太监声自这一室清宁中突兀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