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楔子 · 赴 / 缚约--Part Ⅳ(2 / 2)曾经闪耀于夜空之星首页

躺姿的贝利撒留正静静地被裹在其中,就像睡着了一样,它的大部分外表都还保留着死去之时原貌,伤痕累累却仍不失威严,任何人都会在其面前感到畏惧,只要你不透过它那只剩骨架的背部往里看的话——

如今结晶之下的只是一具徒有外表的躯壳罢了,内里早就被吞蚀一空……但即便是这样、即便是连接着椎骨的软组织也早已不见,但那瓷白的脊柱却依然还保持着完整,不曾折断、就连毁灭了恶之花的高热塌缩也没有让其蒙上一点焦黑,仿佛这位尊贵的白金之主从未死去,只是歇息……

“……”

就在岚低头看着贝利撒留微微出神之时,沉寂了小会的雾霭突然重新骚动了起来,眨眼间便从两侧后方合围而来,在贝利撒留的脊骨之后几寸处筑起了高墙。

一只惨白的龙爪,突然从雾霭中探出,踩在了和它爪子一般大的一截椎骨上,突入进了岚的视线中。

岚缓缓抬起头,侧着一歪,眯起眼睛笑着说道:“能请您把爪子从我的朋友身上挪开么?”

数秒后,像是听懂了岚的话语一般,那只龙爪缓缓收了回去,随即两团浅紫色的“鬼火”熊熊燃起。

有什么东西从雾中钻了出来,那是一根浅黑色的、半透明的……长着人脸的的触手?

它在空气中蜿蜒曲行着,不多时便来到了岚的面前,环绕着打量起他来。

这张由皮膜模拟出来的人脸僵硬如面具,充斥着难以言明的怪异气息。

毫无疑问,这是一只蚀兽,也是此时此地仅存的……

最后一只。

那根触手以几乎要和岚贴到一起的距离凑到了他的面前,张开了嘴唇,明明没有能够振动的声带,却还是有声音从它的喉间传出。

“ Eksardas(长子),ludac(抗拒),iysa(义务),unsyth(无法),fala(理解)。”

如果要我来形容它的声音的话……

一只被迫需要融入社会,但又根本不屑于去学习,只是拙劣模仿的怪物。不男不女、嘶哑干涩,难听至极,中间还夹着,仿佛嘴里含了痰说话都说不利索的停顿。

“说完了?”

岚显然不想与它废话。他伸出右手,握住鞘与柄的结合处,反手发力,将那把直刀连着刀鞘一起从腰间抽了出来,猛地一甩,直接将面前这根令人不适的触手怪物抽飞甚远。

但没有痛觉的它被抽飞后很快又回正了过来,弯曲成S型,居高临下地投注视线,并且再次开口,像是一位在宣读审判的法官。

“ Eksardas(长子),hista(献出),nas(你的),yela(精华)。”

“可以啊。”

岚眉头一挑,直刀横至于身前,左手搭上刀鞘,右手握住刀柄,然后双手一拧,右手反握至于额前,左手正握紧贴右手,将直刀竖着拉到了脸旁。

“如果你做得到的话。”

“……”

这根人脸触手死死地盯着岚,沿着来时的轨迹缓缓缩了回去,片刻之后,一声震天的咆哮响彻云霄。

它振动双翼,卷起的狂风撕裂了雾墙,这只最后的蚀兽此刻终于显露出了它的真身——不是飞龙、不是龙蜥、而是一头真正的……巨龙。

之前我们看到的鬼火正是来自于它那双紫色的眼瞳,但那并不是真正的火焰,而是从其中溢出的能量像是火焰一样扭曲了周遭的空气。

它身披着以纯白为基调甲壳和鳞片,并在月光的照耀下反射出似金似银的光芒,使其看起来无比绚烂;

而它的利爪、棘刺、还有那如同盛开的花朵一般,分成了三瓣的的翼膜,三者的尖端皆为纯白,而根部则被优雅的淡紫色所浸染。

神圣、高雅这两个词汇不可思议地在一头怪物身上完美交融。

这头美丽而致命的蚀兽舒展着自己的身体,随后再次振动双翼,升入了天空。

那双完全展开的巨翼如同一道光轮,拥簇着碎月。在月光映衬之下,那梦幻般的身姿看起来犹如天神降临。

而岚也拔出了刀刃,手中的直刀刚一于空气接触,晶莹剔透的透明刀刃便蒙上了一层薄雾。

他挥刀一甩,带出了一道残光,缠绕其上的雾气被挥散,露出了其下那如同宝石一样被切削出无数层叠立面的刀身。

在这绝美工艺的承托下,仿佛在他手上的不是一柄以夺走性命为目的的武器,而是一件阐述“浪漫”这一词本身的艺术品。

岚松开了刀鞘,仍其自由落地,然后翻转手腕,朝着在月下与他隔空相望的蚀兽勾了勾手指——

来啊。

“吼!”

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那头庞然大物扇动巨翼,化作了一颗流星,自天际坠落,笔直地砸向了岚。

而岚只是面带浅笑,持刀的右手拖在身侧,向前踏出了一步。

澎湃的气浪以他为原点席卷了地面,其脚下那些坚硬的结晶则如蛛网般寸寸崩碎,而他本身已然跃入了半空,正面迎上了那颗流星!

挥刀!

一闪!

下一霎那,刀锋带出的残光连成了一道星河,将那头身形是他百余倍的伪龙连着夜空一起一分为二!

如此迅速落幕的战斗,总是会让声势浩大却被一击秒杀的那一方显得无比滑稽,但……

有时候,要达到目的,并不只有在“战斗中取胜”——这一种方式。

就在岚因为惯性冲进了伪龙中间并掉转刀刃的那一霎那,那两片被切开的躯体在轰然声中爆碎成了最原始的形态,巨量的尘埃以一种避无可避的姿态贴上了岚的每一寸肌肤,完完整整地将其吞噬,同时,一股光芒从内渗出,将所有的尘埃全部包裹,结成了一个星光闪耀的茧囊。

这枚失去了外力作用的“巨蛋”很快便朝着地面坠去,自肋骨的缝隙间穿过,一举砸穿了结晶山。在漫天的烟尘中,光芒化作的皮膜之下,那些紫黑色的尘埃正疯狂地蠕动着,但始终不能突破那层障壁,夺目的光辉不断在其中闪过,与尘埃展开了激烈地交锋。

很快,待星光将茧囊填满之后,里面早已没了动静。

岚……就这么……死了?

咔嚓。

呵……

咔嚓咔嚓。

你我都知道这不可能,不是么?

咔嚓咔嚓咔嚓。

毕竟他可是我们的主角。

随着越来越多的裂纹出现在茧囊之上,无数虹色的光粒从这些裂纹中满溢而出,飘散在空气中。

而山顶之上,被丢弃在地上的刀鞘忽地振动了起来,像是受到了主人的感召般“嗖!”地飞了出去,穿过空洞,狠狠地砸进了地面,立在了茧囊之前。

经此一震,裂纹迅速从顶端扩张到了整个茧壳之上,然后在内部压力的作用下轰然破碎,失去了束缚的虹光如同烟花般炸开,和烟尘混杂在一起而形成的气团宛若银河。

面色苍白的岚就站在“银河”中央。他低着头,那把直刀穿透了他的胸膛,那些“群星”正是从他胸膛上的伤口里逃逸出来的。

而那柄直刀原本无色透明的刀刃现在已经被虹色的光辉彻底填满,那不断律动着的辉光看起来就像是在吮吸着他的灵魂。

岚迈开双腿,一步一挪地来到刀鞘旁,双手握住刀柄,深吸口气,然后一把将其拔出了来,踉跄中着插回了刀鞘之中。

这之后,他胸膛中央的那个贯穿伤口才开始以一种极其缓慢地速度愈合,周围的那一圈流光溢彩在没了后续补充后,也渐渐弥散在了空气中。

岚松了口气,抬起头,看着高悬天边的碎月,张开双臂,就这么直直的向后倒去,躺在了地上。

为了中和那些无序的混沌之物,在短时间内损失了难以计量的源质之后,即便是他这种超然的存在,其灵魂也难免遭到重创,整个人不管是肉体还是精神都陷入了的极度虚弱的状态。

就连自烟尘缝隙间洒落的几缕月光对于现在的岚来说都过于刺眼,迫使他不自觉地抬起了右手,搭在了额头上,帮他遮住了大部分的视线。

我……是谁?我……又在哪?

他大脑内用于思考的神经回路仿佛被阻断了一样,意识在浑噩间游离。

不过老实说,岚其实并不抗拒这种感觉。

唯有在这种时候,他才能暂时忘记那些只能由他一人承受、无法与他人言说的事情。

但,这副模样,终究是不被允许保持太久的……

随着激荡的烟尘随着时间渐渐落定,恍惚间,岚眼角的余光中瞥见一束与众不同的月光垂落在了自己的身上,过于凝实的光芒让他不由得闭上了双眼。

某种异样的感觉在他心中蔓延,他挪开右手,挣扎着半仰起上身,在醒神的刺痛中重新睁开了双眼。

经过短暂的适应之后,他终于看清了立于身前之物,涣散的瞳孔骤然收缩,光亮重新出现在了他无神的双眼之中。

映入他视线之中的,是一位由月光化成的美丽女性。

除了没长兽耳以外,和之前岚在魔法投影中看到的那位少女至少有着七分相似。

他看着“她”温柔地伸出了手,触摸着他的脸颊,他看着“她”的双唇变换着形状,用唇语对他说——

岚。

好久不见。

“……”

他哑然一笑,然后腰身发力,缓缓站了起来,将面前的虚影撞得支离破碎。

巧合的是,天上的云朵此时也仿佛配合他的动作一般,飘到了他的头顶,遮住了碎月。

黑暗重新降临,整个骸骨空腔之内只剩了两抹紫粉色的光芒,而且很快,连这两抹光芒也消失了。

在这期间,岚先是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将插在地上的直刀拔了出来,重新收回了腰间。状似随意地向前踏出一小步,将脚掌搁了在了一块脚边的碎水晶上,前身顺势向前微倾。

而后,他重新抬起头,虽然是在笑着,但那眯成缝的双眼与嘴角的弧度却多少有些让人毛骨悚然,

他声色愉快地说道:“贝尔,要是你这么喜欢扮成女性的话……”,脚下一边发力:“我不介意让你一劳永逸。”

细微的吱呀声过后,岚直起身子,收回了踏出的左脚,底下那块碎水晶已经变成了一摊齑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