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绵无力的火焰在干燥的木柴上跳跃,木材被灼烧着不时发出“噼啪”的呻吟,试图用燃尽的黑灰熄灭本就微弱的火焰,火星从木柴被灼烧裂开的缝隙中迸溅出来,随着树林中穿梭的微风飘到篝火旁的一双鹿皮靴上,皮靴的主人看着试图点燃皮靴的羸弱火星,毫不在意地伸手将它拍灭,随后拿起身旁的刻着复杂花纹的长剑拨弄了一下柴堆,暴露出黑灰下尚未被火焰沾染的干燥木柴,让火焰得以喘息,更卖力地燃烧柴堆,窜起的火焰照亮他的脸庞,那是一副俊朗的少年模样。
而在少年所在的地方,还有十处佣兵驻扎的篝火营地,它们将四十辆装满货物的马车保护在中间,这是一支从极南之地一路行商北上的商队,因夜色降临停留此处修整,四十辆马车的商队,放眼整个艾莫瑞坦大陆已是中型商队的标准。
此外,还有一队从小城镇出来狩猎的猎人借着商队的便利蹭了一个驻扎点。
灰黑色的薄雾掺杂着窸窣人声的火光倒映在少年褐色眼眸上,少年借着增亮的火光扫过篝火旁几名抱剑熟睡的佣兵,又将目光投向佣兵身后森林中弥散的薄薄灰雾,雾气不浓,却与黑夜完美配合,阻碍了少年探寻森林深处的视线,这些被称为“浊气”的灰雾一到夜晚便会从地底准时升起,笼罩着这个绝大部分土地覆盖着森林的大陆,而夜晚的灰雾中,数不清的危险正借此隐藏自己的身形,对穿梭在艾莫瑞坦黑森林中的旅人虎视眈眈。
‘浊气’,用来称谓灰雾的这一词汇来自教会,但是活跃在这个世界各个地方的行商和佣兵对它还有另一个称呼-“邪魔的低语”,因为浊气中混杂着远古邪魔-弗罗德对整个艾莫瑞坦世界的生灵最恶毒的诅咒,野兽因浊气变得暴躁凶恶,人类因浊气暴露邪恶的心性从而堕入心智的深渊,成为嗜血的邪物。
它如同脐带将邪魔的力量源源不断地输送给艾莫瑞坦大陆中肆意破坏的邪恶生物。
此刻,时间已经来到午夜,浊气浓度达到顶点,灰雾如同活物一般,仿若邪魔的触手,不断地向营地探来,试图侵扰营地中驻守的人群,却被货运马车上用光明石刻画的光明仪轨形成的光罩挡在营地之外。
这些在夜晚的光明仪轨如同屹立在大海汹涌波涛中的灯塔,是千年来教会为抵御浊气所发明出来的智慧成果,利用刻画的特殊符号激发蕴含驱散浊气能量的光明石,配合萤萤火光的热度,隔绝夜晚浊气的侵蚀,安抚生灵的心灵。
一个强壮的身影突然挡在少年面前,他大手一伸,将一个马皮水囊凑到少年的脸上,少年将视线收回,倾斜头颅,视线绕过水囊看到一个长着络腮胡子的粗狂男人,少年接过水囊拧开壶嘴倒进嘴里,却猛地被口中传来的辛辣呛得眼泪直流。
“咳咳…”
“哈哈哈!”络腮胡子发出爽朗笑声,一屁股坐在少年旁边,从他手里拿过水囊,狠狠地灌了一口烈酒,大手拍在少年肩膀上,调笑着说道,“黑森林夜晚寒气重,守夜的时候,来一口烈酒,能驱寒,福宁小哥,你得多练练。”
被呛到的少年擦了擦嘴角残留的酒渍,看着这个大大咧咧的中年佣兵,无奈地摇了摇头:“马克大叔,作为猎魔人,喝酒会麻痹我的感知,迟缓我的行动。”
“屁!我认识的猎魔人那可是一个比一个能喝,”那个叫马克的佣兵耸了耸肩,又喝了一大口大麦酿制的烈酒,“每次在酒馆醒过来都是我付酒钱。”
随后他砸吧砸吧嘴,顺口吐槽一下手中的麦酒:“这酒真差劲,果然还是科玛莱尔的麦酒劲道,那儿的女孩的美貌和那儿的麦酒一样让人称道,可惜…”
他停顿了一下,语气中哀伤掺杂着愤怒,继续说道:“两个月前在一次地精袭击中被摧毁了,你可不知道那个惨烈,到处是被啃食的断肢残臂,八个月大婴儿被啃的就剩下半个脑袋,多好的地方…呼,可惜了那儿的酿酒手艺。”
“当然还有那些因为杜马斯伯爵昏聩无能而流离失所的城民,”马克变得愤懑起来,“听我朋友说,当时罗科夫城主向狼堡的杜马斯伯爵求援,将拯救城镇的希望寄托在王国骑士团之一的狼骑身上,可惜,直到城墙被攻破也没看见半匹战马的身影,那是个极好的城主,直到城破的最后一刻,也在与他的子民一起战斗在最前线…现在的极南之境治安糟糕透了,到处都是地精的踪迹,远负盛名的王国狼骑已经成了被拴住的狗了,幸好南大陆还有乔尔森公爵,幸好拉诺斯还如百年前那么坚挺。”
“说到拉诺斯,这还有三四天的行程就到拉诺斯了,你还没去过拉诺斯吧?小哥你和你的老师到拉诺斯后准备待多久?”马克似乎觉得骂上位者无能没什么意思,把话题又转了回来继续闲聊。
名为福宁的少年猎魔人和他老师科威特是在前些时间商队遭遇地精袭击施予援手后被邀请加入商队,若非正好两人的目的地和商队相同,以猎魔人独来独往的习性,是不愿意和一大群人一路前行的,特别是商队这种行动缓慢的队伍,而他们的目的地就是马克提到的洛汗王国在艾莫瑞坦南大陆最重要的枢纽重城-被称为南大陆之柱的拉诺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