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此时有个特别的同僚从他们身边走过,主要是因为他的穿着和藏书阁里其他人的穿着太不协调了。
樊添乐待那同僚走远,指着其说道:“知道这人是谁吗?这可是我们这的名人哦!”
古昊好奇问道:“那位穿黑白长衫的人是什么高层吗?”
樊添乐道:“狗屁高层。那个人叫刘天华,他只是一个普通的伙计。不过他性格比较怪异,所以他穿的衣服也很奇怪。那个人也不爱说话,所以在这儿应该没什么朋友,其他人也称他为“老古董”。标哥,他这样的人怎么能在藏书阁工作这么久,会不会是给了不少钱走后门?”
陈达标道:“估计没多少。我听说他三十四岁后一直没有找到工作,既做不了苦力,又无经营生意的能力。他的父母花光了家里的储蓄,找了很多关系才让他进入藏书阁打杂。估计出不了多少钱,可能是关系比较好。”
赵智龙补充道:“听说阁长见他干活还卖力,四年前在三楼以下工作,后面几年被安排到四楼。你们也不要嫌弃他,如果没有他,我们干的差事可就更多了。不要老叫他老古董,被他听到不好吧。”
樊添乐不以为然道:“没关系,他自己早就知道我们私底下这么叫他老古董了。”
陈达标神秘地道:“听说阁长准备要调老古董到五楼整理书籍了。”
樊添乐拍马屁道:“标哥果然关系广,阁长的安排都能早早收到风。”
陈达标一面洋洋得意的表情道:“有我舅在,收点风算什么。我跟你们说,不要提前把这事说出去,以免惹出麻烦。”
刚来上班的古昊听着几位同僚说着这位刘天华前辈的故事,也不敢乱评价,就在一边默默听着,偶尔也就“嗯,哦”地应付过去。
几个人都点头哈腰地表示不会,之后又开始谈论其他同僚的八卦,特别是聊到某些女生的时候,他们会压低声音大笑。
幸好在这古昊有个曾在同一书院的学友,跟着他的这个小团队,一天下来古昊也大概了解了藏书阁的一些基本情况,初步融入藏书阁。
刘天华是藏书阁唯一穿长衫的工作人员,主要负责为藏书阁四层提供服务。由于四层的工作量较小,他经常在下三层帮忙。他身材不高大,略显瘦弱;虽然年达四旬,但已青白脸色,皮肤略有皱纹;两眼时而朦胧,时而又有精光。下巴上长着数条白发的小胡子,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修剪了。
刘天华穿着内白外黑的长衫,但他的白色内衬已经发黄,外面的黑袍也已经暗淡发灰,整个人看起来有点像掌柜,但又没有当掌柜的命。他步伐不疾不徐,常常低头而行,给人一种病态的感觉。他很少与其他人交谈,总是认真地完成自己的工作。闲暇时,他总是抱着书看,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只读圣贤书的书呆子模样。
刘天华一直单身一人,七八年前入职时,他被直接安排住在藏书阁的佣人房中。日出而作,也是每天最后一个忙完工作的人,到了深夜时又会在藏书阁中埋头苦读。别人都不明白他如此大年纪了还学什么,就算学会了也没有用处?学得最多也改变不了其永远是个一无是处的藏书阁服务员。往大的说,他已经是一个被社会淘汰的过剩劳动力,社会不再需要一个满腹学问却不能进入上层社会的人。
像刘天华这样的人放不下学者的光环,对下做不了乞讨的苦力,对上又被上层排斥;年轻人不需要他们,因为与自己有时代隔膜,更讨厌他们抢占了年轻人的就业机会;同龄人也不喜欢他们,混得好的看不上读书人,混得不好的又觉得自己高攀不起;年长的人不需要他们智慧才华,更不需要“指手画脚”,因为他们能再度发光发热的时间太短,偏见认为他们已与时代脱轨,还不如给年轻人机会。
在刘天华年轻的时候,别人告诉他社会需要有知识又有经验积累的人来为社会做出贡献,然而十多年前不知道为何出现了年龄论,已把不惑之年的人踢出了历史的舞台。
刘天华或许学了很多,知道很多,但他不知道的是他进入了认知的牢笼。如果无法打破生存环境,知识学得越多认知牢笼更稳固,打破就越难。许多人总以为自己能做某些事情,成为某种类型的人,过上别人羡慕的生活。如果没有贵人相助,或者没有人生的大变故,他们只能穿着破烂的长衫,郁郁不得志。
鸡声啼晓,街上还没有见行人。刘天华穿上了那套内白外黑的长衫,像往常一样出现在昨晚新到的书籍前。他和各服务区的同僚一起,按照分类记录新书并将其摆放到对应的橱柜中。刘天华已独自一人忙碌了两个小时,其他同僚才陆陆续续来到,拖拖拉拉地开始他们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