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双眼泛红,呼吸急促,略稳了稳心神,才让气息顺畅些。
“父亲何故生这么大的气?有什么事,好好与母亲说就是了。”
见有人起了头,二房的两位姨娘也大着胆子上前相劝,一个按住二爷的胳膊,另一个作势要夺白玉花樽。
这两位姨娘是李氏未过门前收的通房丫头,李氏进门后,便做主抬了姨娘。一应吃穿用度,从不苛待。
旁人家妻妾相争,陆家二爷根本做不来宠妾灭妻的事。
他根本连妾都不宠。
何姨娘生六妹妹星瑜时难产,他在外面花天酒地。
还是李氏拿了自己陪嫁里的一颗老山参,给何姨娘吊着一口气,才母女平安。
自那后,两位姨娘对李氏感恩戴德,只知主母,不问主君。
李氏秀眉一挑,“都别拦着!他要砸便砸,今日砸了多少,通通折换成银子从他份例里扣。你们若从中阻拦,便也同他一样扣了。”
两位姨娘痛快地撒了手。
陆二爷抱着那花樽骑虎难下,砸也不是,不砸也不是。
正踌躇间,老太太握着夏蝉的手,颤颤巍巍的过来了。
“老头子,你死了怎不把我带走啊,留下我个糟老婆子,整日里操不尽的心。我的老天爷啊…”
还未进门,便已听见哭天抢地之声。
星禾用指甲狠狠掐着掌心,直掐得疼了,才勉强把翘起的唇角压了下去。
趁着陆老夫人表演之际,陆二爷悄无声息的把白玉花樽放下。
这物什真重啊,早知挑个轻的也趁手些。
李氏理了理衣衫,从容不迫地从内室走出来,“失手碰碎了几个花瓶,不是什么大事,不想惊扰了母亲。夜深露重,夏蝉,还不扶老夫人回去!”
常言道不聋不哑,不做家翁。她这位婆婆却最爱浑水里掺一脚。
陆老夫人没料到刚来便碰了个不轻不重钉子,神情茫然了片刻,掏出绢子捂住布满皱纹的老脸,口中嚎啕地更大声了。
“孩子大了不由娘!好啊,你们如今都当我是死的了,我还能有什么话说?快套了车,给我送回琴川老家吧。免得人老了,惹儿孙们嫌——”
完了,这下翘起的唇角是怎么也压不下去了。
又是琴川老家!祖母这话她从小听到大,早就听得厌了。
她要落叶归根,谁还能拦着不成?
解铃还须系铃人。
眼见父亲怒气未消,母亲也一言未发。星禾深吸一口气,朝着陆成瀚柔声劝道,
“父亲先前说过,母亲房里的瓷器摆设都旧了,有些还生了裂纹,早该换一批新的。纵是母亲节俭,舍不得换,也不必出此下策呀。”
陆二爷还冷着脸,鼻息间不甘心地瓮声瓮气“哼”了一声,虽没说话,但至少也未反驳。
“按说是该换了。”星禾低下眉眼,像是在自言自语。再抬起头时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像沉在水潭之下的黑色宝石般闪着灵动的光芒。
看来,还是得使出杀手锏。
她挽着父亲的手,撒娇似的摇了摇,面含笑意接着说道,
“前阵子大伯母来信说,端午节前要带二哥哥三姐姐回京一趟,届时东跨院也要好好收拾收拾。不若各房各院趁此机会该更换的更换,该添置的添置,等年底大伯父回京述职,看着也舒心。父亲,你说呢?”
她刻意在“回京述职”四个字加重了声量。
闻得此言,陆成瀚的脸上神色复杂,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过了一会儿,终于恢复了常态,彻底没了气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