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侯府来了人,却不是虞平,是虞戟留在侯府的贴身小厮。
虞路与小侯爷差不多年纪,跟着虞戟从小到大,算是虞平之外虞戟最亲近的人。
这一趟几乎是马不停蹄地,累坏了好几匹马,方才在最短的时间内从陇安府奔到京城来,为的只是一个消息。
——谢染病了。
虞戟初听侯府有人来,只以为是寻常的家常事,所以没有提前屏退左右。
小厮虞路火急火燎地禀告时,苏遮月正带着君钰在一旁下棋,听到这个名字神色一怔,转头看去。
君钰原对大人的事并不上心,但见苏遮月起了注意,两只黑曜石般的眼眸眨了眨,不由地也好奇问道:“谢染是谁?”
虞路认得这位小世子,本要回答是浮云阁的花魁,但一想到浮云阁、花魁这等腌臢字眼,实在不能污了世子殿下的耳朵,便改了口道,
“是少爷的心上人。”
瞧他多聪明,这话听着便十分得体了。
哪知他刚一出口,就被面前的少爷斥了一声,
“不许胡言!”
虞戟第一瞬时极快地望了苏遮月一眼,就像被发现秘密的小孩子一般,整个人有些手足无措的。
虞路这个惯知他家小侯爷脾性的,这时也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奇怪,少爷从前也不避谈中意谢染姑娘的事啊,今儿个是怎么了?
随虞戟的目光望去,见他不断注意那个抱着小世子的女子,更是奇怪。
他刚才进殿时便留意到了这个女子,因为他家小侯爷是从不让女子近身服侍的,便起了困惑,好在下一刻看见了世子,自然猜想这多半是照顾世子的宫婢或是奶娘之类,多半因着世子强留,才得以与虞戟一并在殿中,没被赶出去。
只是又想真不愧是宫里,连一个寻常带孩子的奶娘都真的这么好看,虽然穿得素净,也没佩什么珠玉钗镮,但无论面容还是身段,都令人惊叹,在他看来,实在都不输谢染姑娘了。
不过这也就是他做下人的目光,看得粗浅,在他家少爷眼里,必定还是谢染姑娘更美一些的,便还是紧着先汇报谢染的事。
可不想禀报了之后,少爷频频往那儿投去目光,起初虞路以为是在看世子,但辨了一番却发现少爷好像看的是那女子啊?
边上的苏遮月倒没注意虞戟的异常,她的心思全在谢染的病上。
难道她不在,浮云阁还是出现了病疫吗?
姝烟和怜儿都走了,应该不会染病,但是余下还有那么多姑娘,那病又如此骇人……
苏遮月想到这儿,心仍然紧了起来。
虞戟知道是谢染的事后,就带着多嘴的虞路转去偏殿了,余下的事苏遮月便没听到了。
君钰抬头,见苏遮月望着虞戟离开的身影出神,眉间似有忧愁,眼里都没有自己了,心里头顿时不高兴了起来,使劲扒拉娘亲的脖颈,道,“娘亲认识这个女子吗?”
苏遮月忙回过神,摇头:“只是名字听了耳熟。”
君钰小嘴一撇:“一听便是什么烟花女子。”
那等摆不上台面的女子,虞戟才会遮遮掩掩的。
苏遮月看着他小大人的模样,不由发笑,勾了下他小小的鼻梁,
“你还知道烟花女子呢?”
君钰得意昂首道:“下人们当我不晓事,可我什么都知道,烟花女子就是那种最下贱的女人,靠出卖身体换银子的。”
苏遮月听了却一愣,君钰是长在这锦绣宫苑里的孩子,从小便的是无上的尊贵,对他而言,烟花女子的确是低贱到尘埃里,
她将君钰放下,轻声问,“倘若娘亲也是从烟花之地出来的呢?”
君钰一怔。
小脸上的得意神色一下僵住了。
苏遮月之前未和他说过自己的身份,这么一说自己怕是吓到他了,便慢慢松开揽着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