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阳一看刘备的表情,连忙上前一步。
“陛下,不如移步,详细了解其中内情。”
刘备点点头。
老者引着刘备一行,来到家族议事的茅草屋。
一进门,老者又跪下了。
“陛下,罪民冤枉,不是罪民等不愿纳粮,实在是一时半会儿拿不出来。
往年征粮都是秋季,可去年县令把征粮提前到了五月,各家各户本就没有余粮,又是青黄不接之际,草民等请县令宽限些时日,哪料县令带兵来抢,有些莽汉气不过,才作出反抗之举,不过也是极少数。
陛下,真不是罪民等不愿纳粮,是真没有啊。
不过一月之后,郡守大人便带大军前来,说陛下旨意,要我们板楯蛮七姓迁到东南。
我们无奈,只好举族迁徙。”
姜阳听着,大概捋清楚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
去年因为刘备七月出兵征吴,纳粮日期突然提前到五月,这些人一时半会儿拿不出来,便想着让官府宽限些时日。
没想到郡守王士不但没宽限,还请了一道圣旨,要把他们从世代耕种的土地上赶跑。
当时,刘备一心扑在东征战事上,对不纳粮之事很是深恶痛绝,当即派了人过来调查,发现确有暴力抗粮的事,当即应允王士的奏表。
可看着眼前这些老弱病残,很难把他们与天性劲勇、难以驯服联系在一起。
不过整个准备军粮的过程,小书童一直跟在老师诸葛丞相身边,知道其中内情,老翁的话,还有几個疑点。
“按我大汉税制,田租三十税一,口赋每人二十三钱,算赋每丁一百二十钱,每户绢二匹,皆不是很高。
以一小亩产稻三斛计,五口之家,百亩水田,田租不超过十斛,赋不超过六百钱,就算县里有所摊派,也不至于没有余粮吧。”
“禀将军,这些确实都算不得多高,就算是普通的佃农,要上交五成的收益给田翁,余粮也够。
像罪民这样家里有些田产的人家,不碰上灾年,日子过得可以称得上殷实。
可是将军,还有徭役呀。
若无战事,每丁需服徭役一个月,另缴纳更赋两千钱,各家互相帮衬之下,才勉强能活下去。
若......”
“不对,服了徭役,为何还要缴纳更赋?”不等老者说完,姜阳便打断了他。
按照小书童的记忆,只有不服徭役,才要缴纳更赋。
“这......”老人犹豫着不敢开口。
刘备看他这个样子,知道必有隐情:“老翁但说无妨。”
“若不缴纳更赋,就会被派往汉中运粮,说是一个月,其实一来一回要大半年,还有不少人则是一去不回。
缴纳了更赋,就在县内服徭役即可。”老者如实回答。
姜阳顿时无话可说,不用怀疑,这种情况一定是存在的。
朝廷每年都给各个郡县定有名额,必须派人给汉中送粮,不去就要缴纳两千钱的更赋,这就给了县令尚方宝剑。
每丁每年确实只需服一月徭役,可在哪去服,却是官府说了算的,这个自由裁量权,就给了官员操作的空间。
不想去汉中,好,交钱吧。
他们现在这样做,更赋收到了,县里的徭役也完成了,大部分还能放进自己的口袋。
不愧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