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必远,码头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是不是你们定海会蓄意谋害宗室?”
常必远的笑声逐渐停息,此刻,他的内心充满了坦然与从容:“码头上是我狗眼瞎了,看辽王衣着光鲜,想着敲点钱财,结果被辽王的护卫打了一顿。
后面被绑的那些兄弟都是我叫过来助威的,这件事并没有什么狗屁的蓄谋。我也不知道新来的商船上会载着宗室,要是知道,我跑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凑上去找打?
辽王殿下,我还有些关于定陶县的话想说,你愿不愿意听啊?”
曹拓来了精神,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常必远接下来说的这些话,应该都是真的,那很有价值啊!
“哦,说来听听?”
“六年前?还是七年前吧?突然下了一道命令,说是取消所有人的赋税,当时我高兴坏了,想着能多攒点钱就买些农具去开荒去,到时再取个老婆,生两个孩子,这辈子就这么过去了。
可好日子过了没几天,就冒出来了各种帮派,这个帮派收一种保护费,那个帮派收清洁费,再来个帮派收安居费,各种帮派,各种费用,比赋税要重的多的多。
还不敢不交,就我亲眼看见,隔壁家的老头和他儿子因为交不起冬天的取暖费,被活生生的打到晕死过去了!
他的儿媳被卖进了青楼,他的孙女被卖给了大户人家做丫鬟,他家也被拆了,当成柴火拉了回去,他的两个孙子就这么被活生生的冻死在雪地里!
他儿子第二天才醒转过来,看着被冻死的孩子,被打死的老爹,他直接疯了!抱着孩子的尸体要去县衙找人做主,可再也没人见过他。
直到有一天一个渔夫将他的尸体打捞出来,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啊!看着就让人恶心。
我原先虽然算不上什么好人,可也算得上遵纪守法,哪怕我攒下的钱全都被抢走了,我也没有怨言,因为那时我相信,官府会给我一个公道的!县令,会为我做主的!
可是!可是看到那老头的死状,我整宿整宿的睡不着,一闭上眼睛就做噩梦,梦见那老头盯着我,我就是下一个老头!
第二天,我就加入了帮派,虽然有把子力气,可帮派不是那么好混的,整天和其他帮派杀来杀去,还得不停的给老大洗衣捶腿,稍有不顺就打骂侮辱!我甚至,甚至要拿身子接他儿子的尿!我还要感恩戴德?!就是当狗也没这么当的!可我还是得陪着笑脸,因为我想活下去!
就这么混了三年,从刀枪上滚来滚去,我都不知道差点被砍死多少回了?终于,让我等来一个机会。”
说到这,常必远狞笑了一下,咽了口口水继续说到:“定海会看上了我们帮派地盘,我提前和定海会勾搭上了,在开战前,我偷袭砍断了我们老大的双手!哈哈哈,我现在都能回想起那一天,看着老大绝望,痛苦,不可置信的眼睛,我整个人都要爽到飞起来了!
我在他的眼前,一刀,一刀砍死了他的全家!特别是他那个儿子,我先拔断了他的鸟,塞到了他嘴里,再砍下了他的头!
因为那次战斗,我成了定海会的一个小头目,我知道有很多人看不起我,我也不在乎,因为我活下来了,即使我丧失了一起,即使我没了尊严,没了良心,没了道德,甚至称不上是一个人了,可我活下来了。
直到那天,直到那天我看到许多帮派的老大,甚至是敌对帮派的老大,聚在一起去县衙送钱。甚至送的少的还会被一个小吏吐口水,吐到那老大的脸上他连擦都不敢擦啊!只能不断的赔罪!要知道,那老大前一天才杀了几个牙行的全家啊!
那时我才明白,原来这些帮派,不过是城里各个大家养的狗而已!
辽王,我说这些既不是为我脱罪,也不是为定海会脱罪,不管什么原因,不管经历过什么,只要是混帮派的人都应该死!不论是我还是定海会,都该死!
这我认了!
只是,像我这样的人该死!那把我逼成这样的人!他们就不该死吗!!!
他们,不该死吗?”
最后一句,常必远是用哀求的语气说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