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三十三)探求(1 / 2)明日无瑕首页

自北境的骚乱平息,博萨与瑟兰也适时减轻对占领区的压榨,整个帝国趋于稳定。前行之地则恶名远扬,所有特罗伦人都清楚,班布先生是只很乐意到处乱咬的疯狗头子。

于是生活重压的愤怒、对暴力的恐惧,生出了微妙的平衡,稳住斗争的天平。同一时间,古怪的传闻更在特罗伦人间扩散…

一些人觉得。朝晟的班布先生是帝皇派来警示他们的使者。其实,这也在情理之中,帝国的溃败,让原本崇信奇罗卡姆的民众,开始怀疑那清除异种的圣战是否符合圣堂教典的释意。另外,在各国的推动下,圣堂的圣职者或自愿或被迫,开始戳破奇罗卡姆极端言论的漏洞,慢慢打破支持者的信心。连一些忠于奇罗卡姆的圣恩者都放弃顽抗,乖乖投降了。最后,这堆不再支持奇罗卡姆的人把曾经的崇拜变为怨恨,诅咒他的愚蠢,憎恨他挑衅全世界的无知,顺带把他的理论踢进垃圾桶,视为放屁的废话,跟着去找新的目标寄托信仰。

多数人获得新任沐光者的宽恕,继续参拜圣堂。可有人把眼光转向班布先生,声称他是帝皇遣来纠正特罗伦人错误的使者。竟然还有学者引经据典,从古籍截取内容编为新教典,并自称圣罚教派去广招信徒。只一年,他们的人数已占帝国信徒的三成还多。

瑟兰和博萨始料未及。但他们毕竟打着班布的名号,而且稳定各地治安,就懒得管且不敢管,只能静观事态的发展。

“弱智。他们是智力缺陷?”听完茉亚的报告,阿竹咬断无肉的牛骨,嚼得细碎,把髓连着渣吞下肚。

阿竹晓得这些日子来前行之地的人多了不少。这些人各个渴望加入前行之地的队伍,素质绝非先前那批乌合之众能比,所以阿竹认为,那新教派该是极好的,起码能帮着替换掉那些赖在楼房里不走的没胆家伙——不敢开枪杀人的棕皮兵。这样,他就能拿出更多的时间玩耍休息,要茉亚给他讲有趣的新闻,更加清闲。

可他的清闲,是前行之地的士兵们用忙碌换来的。这些日子,阿尔他们一直忙着给报名者进行考察。对尚武的特罗伦人来说,身体素质没有问题,思想观念是个笑话,对灵能的测验才真正苛刻。艰难的负重、力量、反应测试唯有精通灵能者方可通过。

来到演练场的阿尔,伸手拍震一具满载弹药的护甲,从这重逾三百公斤的钢块里抠出圣岩。他确信那些应征者没多大可能套着这玩意来段小跑,便不知觉地绕起垂在耳前的发丝,怎也展不开眉。阿尔只觉得今日没遇上帝皇垂怜,在大家都去给归乡探亲的人送行的时候,偏得他倒霉,抽中了签,要留在这里工作。

“啊,来人了?”

阿尔拿好纸笔,看着这些踊跃报名的特罗伦人,面露惊讶,因为他们的眼里没有敌意。明明在两年前,特罗伦人还对木精灵这一非人的智慧种族极度仇视。事实摆在眼前,阿尔也颇为感慨,觉得或许真该听听战友们的调侃,去重新审视所谓的统领、狂妄自大的班布先生吧。

“下一个。”

时间过得很快,阿尔记不清是第几次挥笔打勾,忍着昏睡的倦意翻看划满叉的名单,晓得大半报名者不合格,刚疑惑这糟糕的标准由谁制定,就想起那位名叫茉亚的女性。阿尔只在电梯口远望过她,记得她是位有漂亮灰发的女兵,有着不似精灵的名,很像特罗伦人的命名法,但特罗伦人的肤色是棕的,她又不可能…

忽然,走神了的阿尔觉得很奇怪。因为他的身边飘来丝清香,有着比香水好闻得多的味道。

回首的阿尔看见,一位站在自己身后的灰发女士正微弯着腰察看桌上的名册。未套外衣的她忙着给灰白军衫外绑紧一件灰蓝的披肩,莫说耸立的胸部和老家的女性木精灵完全不同,运动中的白皙手臂更是凸拧出肌肉线条,有着健康强力的美感;在小臂的皮肤上,还有着一道道的凹陷纹路,渗出了湛蓝的光辉,夺目至极。

阿尔看得出那并非纹身,倒是像蛇鳞,更像是蜿蜒的伤痕——仔细打量时,竟有种诡异的美。

“通过的人很少?”

“啊…是的。”

“降低标准吧。下一位,请上前。你叫法普顿?特罗伦式的名,却没写下姓氏,”念完名字,茉亚看向软着腿却依旧挺高胸膛的少年,“孩子,为何来这里?”

“我没有姓氏…最近捡不到垃圾,我想试试靠别的法子挣钱。”看清她手臂上的蓝痕后,法普顿觉得这位漂亮的女士可能是从前的广播里说的、伪装成人类的怪物,便忍着抖腿的冲动,学那些士兵的样子并腿挺立,让单薄的胸膛鼓得很高。

“艰难的生活,我能理解,”茉亚指向重甲,对少年笑了笑,消磨了他的不安,“开始吧。”

法普顿努力钻进护甲,拼命将脚抬离地面,向前挪动。没两步,他倒了,哪怕手撑着地也起不了身,终是摔起层层尘土,给后面的报名者细声嘲笑。

“咳、咳…已经可以了,停。”给呛进一嘴灰的阿尔无奈地放平钢笔,扶桌站起身,准备去帮他脱困。

可茉亚搀起少年,并帮他褪下护甲,再去打裂测力的仪器,跟着砸响反应测试的开关。之后,茉亚没带护具,便徒手握住一颗刚出膛的铅丸,将之捏成粉碎,给少年演示:“看,你要这样做。”

身为考官的阿尔老实坐下擦汗。这下,木精灵确信她是觉醒本源的前行者——没准是军方遣来负责和统领沟通的人。

“我、我通过了吗?”棕色的瞳没有期待,法普顿看了眼冰冷的钢甲,全无信心地垂头丧气。

“很遗憾,法普顿。你——”

“通过。”温柔的声止住阿尔的话。是茉亚在微笑着将解除的护甲归位,“降低标准,不是吗?”

“不行,不行不行。”

这是朝晟话,是朝晟话,梁语。这语言让阿尔顺着茉亚的目光回身,见到那不知何时到来的前行之地的统领者。

“为何?”歪着头的眼里是不解的疑惑。

“不好玩啊。”打着哈欠的他戳醒惺忪的眼。

茉亚的灰眸掠过他,无奈又释然。她正欲讲话,可少年却抢先开了口,说:“你、你就是班布先生吗?前行之地的统领,班布先生?”

“啊?你在跟我说话?”呆立许久,他才明白对方是想用特罗伦语沟通,“是,我就是班布,嗯,班布先生。你刚才说统领?这称呼好酷啊,不如你们都叫我统领吧?”

“呃,统领?”阿尔赶忙喊一声。

“嗯。统领。”茉亚扶正头,眨眨眼。

“啊?你不用啊,”说着他连忙扇响嘴,走近法普顿,笑歪面上的疤痕,“放心吧,既然是茉亚的想法,你就能通过。但是——”

话音未落,他已冲向损毁的测力器,以额将之连地面磕为烂瘪:“要这样!”

等头抽出地面,废铁又变回完好的测力器,他则去拍落开关,拿嘴接住铅丸,用舌头和上颚压碎它,咽入肚中:“这样,嗯!”

空气凝固的演练场非常安静,报名和测试的人都不敢动,顶多用眼神交流各自的情绪。

“哈哈,你们不说话吗?”他张开双臂,在目光的汇聚处旋转,“我做得不好吗?”

不好吗?目睹这喜剧般的力量,谁敢不褒奖他?

阿尔憋住冒犯的笑声,打直晃抖的膝盖,拼命鼓掌:“统领做得很好。”

朝晟的士兵最先明白身处的窘境,连连叫嚷:“好!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