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
李海生转身,看到来人,目光稍稍偏移,落入一片起伏有致的鼓囊囊风景之中,他露出微笑。
海滩边上,海风轻柔,海浪轻涌,如低吟浅唱。
秦蒹葭。
他咀嚼着这个名字。
脑海之中浮现出了一段熟悉而又遥远的记忆。
这是他的初恋。
青梅竹马。
后来,高考来了。
可谓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但凡能考上大学的,凤毛麟角,称恐怖如斯也不为过。
举个例子。
一个省属重点学校高三1000人,可不是谁都有资格参加高考的。
首先要参加4月份的预考,这就刷下去700人。
300人参加高考,最终考上本科加专的也就100人。
至于普通高中,比例更低,低的令人发指,绝大部分人连高考的门都没走进。
因此,大学的含金量完全不是后世可比。
鲁迅说过:“欲求学问之深造,必须寻一静谧之地,使心无旁骛,方能潜心研学,致知在格物。
但李海生家里整天乱糟糟的,一大口子人,天天忙着各种打渔的事情,搅和的他根本无法认真贯彻鲁迅先生的话。
除了这个客观原因,那就是他的学习成绩真的很一般。
因此即便李海生取得了高考资格,但最后也只考上了一个中专。
而秦蒹葭则上了本,重本的本。
中专上着实在没啥意思。
实在犯不着再花那钱,李海生也就直接不念了。
其实当时他想的是,若不能跟秦蒹葭上同一个学校,我还上个毛的学?
在秦蒹葭上学的头两年,两个人还时常有书信往来。
每当三月桃花盛开的时候,他就会抽出一张红色横格十六开的信纸,小心翼翼取出自打毕业后早就光荣退伍了的英雄钢笔,用笔尖在纸上沙沙的诉说衷肠。
这笔他早就不再用,也就只有给秦蒹葭写信的时候才会取出。
一个是蛟化龙,越龙门的天之骄女。
一个是风里来,雨里去的小小渔民。
英雄牌钢笔,这是他觉得唯一能跟秦蒹葭保持共性的地方了。
每当写完之后,他会小心翼翼盖上英雄笔盖,折叠好信纸,再塞进信封,一路沿着开满桃花的乡间小路去县城邮局。
这路边也不总是开着桃花,一年之中按照月份的不同,也总会开些不同的花。
小镇的街边有绿色邮筒,但他总喜欢跑去县城邮局,因为他总会疑心,若放进邮筒,恐怕收寄会更慢一些。
虽然每次邮局里坐柜的女同志总是紧紧板着一张就像面对特/务的脸。
这总让他情不自禁怀疑踹在自己兜里的信件就像某种不好的传单。
但李海生依旧毫不在意。
有去有回。
一封信件在桃花盛开时寄出,往往要在桃花凋谢时才能收到回信。
他搂着信件,一看就是一宿。
活活像一个傻子。
后来。
便只剩下了李海生,日复一日给秦蒹葭寄信了。
起初对方还回一些,只不过速度越来越慢,后来干脆直接就不回了。
李海生在苦苦等待了很久之后。
收到了秦蒹葭的一封来信。
他记得那是一个什么花都凋谢的时节。
信上只写着一行字。
“我怀孕了,有机会来燕京参加我的婚礼,祝你安好哦。”
对此。
前世的李海生十分心碎,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这是他自19岁那年遭遇海难失去老爹,以及20岁那年失去母亲,所遭受到的第三次人生重大打击。
原本他是个三脚踹不出个响的木头人性子。
全村皆知。
接二连三的事后,就一次比一次木了。
有人说,是想小媳妇了了。
还有的人说,海生是想爹妈了。
后来他曾托人打听过,秦蒹葭未婚先育,嫁给土豪后,过的很不好。
这他也就放心了。
直接浮了一大白。
此后几十年,他水泥封心。
一心一意干事业。
再也没有对任何一个女子动心了,自然也就没有结婚,直到远洋遭遇海盗。
结束了这操蛋的一生。
没想到。
如今,重生归来,又看到了秦蒹葭。
这个曾让他心碎的女人。
两个身影渐渐重叠。
似乎跟正常人没什么两样,不都是一个鼻子两个眼?
“为了保险起见,我想确认一下,现在不是1983年吧?”李海生突然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啊?现在是1986年呀!海生哥你傻了?”
“那就好!”李海生目光毫不掩饰,大大方方的落在了秦蒹葭身上。
大!
翘!
一个字,绝!
什么狗屁女神!
老子以后字典里没有女神!
“去那边走走?”秦蒹葭笑眯起眼,像两条弯弯月牙儿。
“啊?不是不行,只是我还有点活要忙啊,要不等我先忙完?”李海生回身一指,指向不远处正在忙碌的李家众人。
李家众人忙着整理搬下来的海蜇框,然后起到牲口车上,再由牲口车转运不远的自建仓库。
此时海水已经快要退潮了,李铁柱张罗着就要再出海。
李海生见状,顾不得秦蒹葭,急忙奔了过去,大喊道:
“爹,你怎么又出海啦?”
李铁柱望了过来,他一边解开渔船的缆绳,一边冲着李海生大喊道:
“别废话,好好对人妮,把握住机会!”
话音刚落,李铁柱跳上渔船,发动了柴油机,随着一阵轰鸣声,9527号渔船喷着浓浓地黑烟,‘突突突’地驶向了大海。
李海生又追了两步,却是没有追上,只能留在原地,望着已经远去的渔船。
此时。
岸边正在忙碌的李家众人都是奇怪的看了李海生一眼。
“海生,你怎么老拦着咱爹出海啊?”二姐李红梅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