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开了车门后折回帐篷,一会他们夫妇搀扶着行动不便的老人出来,沈明月立刻过去接过女里手上拿的行李,可能是老人的用品。司机想把老人安排在后座,沈明月却要他安排前座,这样减少途上的颠簸。老人上车坐好后,沈明月再把了一下脉,暂时没有什么危险,回到镇上有了翻译她就知道个大概了,如果去卫生站打上点滴就更好,现在老人的身体虚弱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一天进食不多引起,输入液体就能好转,至少是体力上。
车准备开的时候,妇女手里提着一袋吃的东西小跑出来,把东西放到郭大厨手里,然后又在她自已身上摸索出一沓钱出来塞到沈明月的手里,沈明月一见是钱,又反弹地缩了手不愿意拿,并指着郭大厨手里的袋子表示接受这个。妇女并不管,不断地塞钱给沈明月,沈明月坚决不要,直到关上车门,车发动开走,钱最后点指兵兵在沈明月手里,沈明月立刻把钱放到妇女跟前的地上,妇女再也追不上来才结束。
沈明月坐好看车外,才发觉天几乎完全暗了下来,除了车灯前面看到的光亮,其他地方者漆黑一片。还要多久才能回到住处?沈明月竟想不起来的时候用了多长时间。刚才又没有吃上两口食物,竟觉得有点饿了。
“其实那个钱收了也没问题,他们都有钱的。”郭大厨见无聊,打趣道。
沈明月笑着摇摇头:“我现在都算违反执业法规了,跨点执业,还敢收钱呢。”
“你收了钱也没有人说你,说不定给你钱的人更乐意这样。”郭大厨房分析道。
“我过不了自已这关。”沈明月扭头看窗外,什么也看不见。“唉,郭厨,你说这里会有狼吗?”
“应该会有吧。”郭大厨也不肯定。“土拔鼠就肯定有,来的时候见过。”
“土拔鼠?”沈明明听见土拔鼠三个字显得很兴奋。那一年骑车进藏,她在半路近距离见过土拔鼠,圆圆胖胖,像兔又像鼠,很可爱。
“这家伙有什么会值得你这样反应的。”郭大厨不以为然。果然认知不同,对事物的反应也不同。
沈明月不知道说什么,只想,还有多久才到呢。好想吃一口热饭,喝一口热水,最好能洗个热水澡,再钻到睡袋里,经历一个下午极耗心神的过程,比干了一天苦力还累。
突然车往郭大厨那边一沉,沈明月感觉车子都倒向一边,她也顺势侧向郭大厨那边,只感觉车子加大了油门,可是一点都没有向前,郭大厨那边的后轮不停地空转,最怕的事来了,陷车了。
在一些有沼泽的草原,最怕就是陷车。如果不是沼泽就不会出现这样的事,再怎么走,大不了颠簸一点,不会有什么危险,可是沼泽不一样,那些草也同样生长着,根本看不出哪里是沼泽,只凭经验。有经验一些的就知道,草长得好,有水的地方不一定是沼泽,但沼泽一定是有水的。区分就是牛羊知道哪里不能去,就不会去吃草,草就长出来了。就是说,有水,草长得好的就有很大可能是沼泽。也有的地方,草长得不好,甚至更差,也能看得出是沼泽地。
司机见加大油门也无用,就停熄火下车,沈明月和郭大厨也跟着下车。不下车不知道,车外的温度这么低,冷得沈明月缩紧身子。沈明月走到副驾位去看看老人,老人睁开了眼看了一圈又闭上眼,看起来没有特别不适。
三人走到车后看车轮。果然是软泥地,但还不算是沼泽。那些软泥深一尺多,已被车轮刨出近一米长的坑,坑下的泥看起来还不算太烂。司机和郭大厨再去看前轮,看能不能借力开出来,最后在郭大厨的动静看得出,没办法!
郭大厨比划着叫司机到车后,然后又叫了沈明月上去开车,他和司机在后面试推车。沈明月上车打火,车发动,司机和郭大厨用尽吃奶的力,车还是纹丝不动,只在后轮刨起了一些泥水溅到郭大厨的身上。
“没办法了,只能拖车。这车是四驱的还可能走出来。”郭大厨边喘气边说,再从衣袋里拿出手机,晃一晃,看一看,再晃。离开了镇后,每个拿起手机的人都会有这动作,以为晃一晃手机就能晃出信号来,这不,司机又重复做着这样的动作。沈明月拿出自已的手机一看,也是若隐若现的微弱信号,根本打不出电话。沈明月看向郭大厨,郭大厨看向沈明月,沈明月想起谭琛明说的一句话,跟她一起真多故事啊。
“有人跟我说过,跟我在一起很多故事的。”沈明月苦笑。
“现在变成事故了。”郭大厨戏谑道。
沈明月笑了起来。
司机走到车后行李箱打工具,看着一堆螺母螺丝的也无计可施,只好用脚把泥踢回坑里。郭大厨和沈明月也无法帮忙,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郭大厨打开手机电筒,缩着脖子,沿着路走向前,走几步看一下手机,指望能有信号。他越走越远,沈明月真怕他一会走错了路,还有气力走回来吗。
司机还在做无用的挣扎,不停地填坑。沈明月无事可做,冷得缩在一旁,司机见状,比划手势叫她回车里,沈明月不愿,觉得这样很没义气。
天越来越黑,气温越来越低,沈明月越来越冷,又冷又饿,又渴,又无计可施。冷与饿让头脑一片空白,觉得连思想也变得无力。沈明月很不争气地想哭,又想到不能这样软弱,就开车门拿出那妇女给的食物。她拿白馍吃起来,再拿一个递给老人,老人睁眼看了看,没拿。白馍淡而无味,还干,味同嚼腊,沈明月更用力地吃起来。
就在绝望的时候,听到很小的声响,沈明月站起来扭头看过去,还看到移动的亮光。是的,是亮光,越来越近,越来越光,沈明月的心激动起来。
司机也停止了手里的动作,走向前面看。
是一辆车,摇摇晃晃地开过来了。
车在离沈明月这边十多米的地方停了下来,车近灯没关,车门推开,司机位下来何军,副驾位下来马杰,后面又下来两个,是谭琛明,还有郭大厨。沈明月如小孩受了委屈见到在大人般,眼眶一热,渗出两滴眼泪,她又强忍着不敢眨眼,生怕泪流不止,毕竟来的人不是她可以相拥的身份。
马杰快步走上前,问沈明月:“你没事吧。”
沈明月摇摇头。
马杰见沈明月没事,转头跟牧场司机说话,沈明月依然听不懂,何军郭大厨也上前研究被陷的车。沈明月退后两步,这时谭琛明走过来,手里拿着衣服和一包面包,他把面包递给沈明月,面包的袋子鼓得几乎要炸开。
“你肯定饿了,先吃一口吧。”谭琛明把面包袋撕开递过去。
沈明月拿过又狼吞虎咽吃起来。她被满口的面包鼓起了腮,感激地对谭琛明笑了笑。像无助的小孩终于有人给她温暖的怀抱,眼泪从眼眶溢满,沈明月也不回避,用手抹去就要装不住的眼泪,还是不敢眨眼,生怕再也止不住。
谭琛明走回车上,拿来一个保温杯放到沈明月的手里,杯盖是开着的,可以看到冒起的热气,沈明月不管水温烫不烫,端起就喝,随着热水喝到胃里,一股暖流流窜到身体,感觉身体才有了温度。
“你回车上坐着吧,这里我来处理。”谭琛明简短的话,沈明月却觉得很有力量,她走坐着老人的车后座,谭琛明再从他的车上拿出一袋装着食物的环保袋交给沈明月,然后走去被陷的车前,一番讨论,中途郭大厨来到车前跟沈明月说话,沈明月递给郭大厨食物,郭大厨表示不饿,他在牧场帐篷里吃了馍跟奶渣子。
何军回车后行李箱拿东西,告知沈明月,要拖车了,很快就好。沈明月下了车,老人因行动不便就继续留车上。
马杰和牧场司机很快绑好了拖车的绳子,何军上车发动,几乎没费什么气力就把牧场的车拖了出来。车拖出来后,牧场司机很客气地跟每一个人握手,全场是马杰做翻译,都是感激的话。
牧场司机上车发动,沈明月想坐回他的车上,马杰却说离镇上没多远了,他一会把老人带到卫生站去治疗,卫生站应该有人值班。应该?是的,这些偏远的地方,医务人员不足,像司机家这样的情况也无法有医生来出诊的,因为来了这里,卫生站的岗位就要空了出来。值班,出班,上班这已经最少需要三个医生了,更不说是否有人休息,这个地方能固定有这样的配备已是不错。
沈明月确定完老人一会会去卫生站后,才放心上这边的车。何军收拾完东西,大伙都上车。马杰想到后排去坐,沈明月便从后排右边移坐到后排中间,郭大厨后排右边,马杰刚准备上车,谭琛明拦着,叫他坐副驾位。
“谭总,还是你坐前面吧,舒服一些。”马杰说的是实话,即使车很大,但三个人坐后面还是不算宽,特别是有郭大厨这样大个子在座。
车缓缓开动,因为这里草墩子多,车颠簸得利害,沈明月有时被颠簸得几乎完全压到谭琛明身上,有时需要谭琛明搂着她扶正。有时又倒到郭大厨那边,郭大厨又把她推正过来。沈明月此时最担心的是她刚才吃进肚子里的东西又被甩了出来。
车里五个人无人说话,一时空气里有些尴尬,沈明月不知道说什么好。
“月月,牧场那个人跟我说了,谢谢你来看他父亲。因为他家的马生不出,卫生站又没有医生出诊,他父亲又起不来,只能叫你过来,他很感激你。”马杰回过头对沈明月说。
“那你电话里怎么不说是老人病了?幸亏我带了诊箱。“沈明月问马杰。
”我说了的,说家里有老人,郭厨就挂断了电话,我以为你们知道了,还有那个人说了,小马顺利出生也是因为你画的图。“
沈明月才恍然大悟,原来是郭大厨没有听完话,直接传了个假信,真服了他,这都能传错话。
“我也没做什么,运气而已。”沈明月笑笑,“你们怎么过来了?”
“你们一直没有回来,我想过来找你们的,但是车还在修理店那边差一点点没弄完,刚好谭总过保护站参观,听说了这事后就过来了,路途太远,我又不熟悉,所以到了这个点才来到,辛苦你了。”马杰作为管理人,沈明月去那里遇到的事他是有责任的,所以他多少有点内疚,“你能及时回来,要谢谢谭总。”
沈明月转过头诚恳地对谭琛明笑笑。谭琛明表示心领。
“月月,你画的什么图。”马杰问。
“这个。”郭大厨拿出一张纸递给马杰,马杰接过纸,看了后哈哈大笑,再转过身递给谭琛明,谭琛明看了后,没发出笑声,但沈明月明显感觉他笑了。这个郭大厨,还保留着这纸,还交给别人看!沈明月拿过谭琛明手里的纸拽在手里,免得郭大厨拿着这张纸条到处说这个事。
车一路向前,仍是有些颠簸,但没有之前的严重,车内没人说话,按来时的路程估计,这路还得半个多小时的路程。牧场的车紧跟着后面。车内有点暖和,加上沈明月一整天都没有休息过,感觉有些疲累,她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再头靠座枕,再也精神不起来,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只感觉没有了之前的颠簸,她清醒过来。马杰扭头过来看到沈明月没睡,问:“月月,你行李收拾好了吗?明天要出发去斑德湖了。”
“准备好了。”沈明月道。
“那你一会早点休息,明天还要坐好几个小时的车。”
“嗯。”
“你要走了吗?”谭琛明突然来一句。
“不是,我去一个叫斑德湖的地方,那里有斑头雁,我们去观鸟。”沈明月如实说。
“去多久?”谭琛明语气深沉。
“按计划是一个月的,现在耽误了几天,可能不足一个月了。”马杰扭过头来答道,“不过很难说的,看她个人意愿和组织需要随时调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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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开到一个平整的地方停了下来。
“到啦,谢谢谭总出手相助。”马杰对着谭琛明说。
“举手之劳,不必客气。”
马杰郭大厨陆续推门下车,沈明月放下衣服后下车尾随他们走回宿舍。
谭琛明叫住了她,沈明月走到离谭琛明两米的位置,看着谭琛明,等他说话。
“你明天就要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面,留一个联系方式吧。”谭琛明说。沈明月点点头,谭琛明把他的手机递过来,沈明月在微信里输上自己的号码,再递回谭琛明。
沈明月不知道说什么,便抬头看天空。依然是满天繁星,只是月光清冷。月光打在沈明月的脸上,勾勒出优美的弧线,沈明月双手放在衣袋里,一会看看天空,一会看自已的脚尖。
谭琛明几乎同样的动作,谁都没有说话,仿佛谁说话了都会破坏此时此刻的幻象一样的氛围。直至沈明月从车带出来的温暖在这寒冷的空气下一点一点消耗尽,只剩下身体仅有的余温,又不足以支撑她继续站在这里。沈明月看看宿舍又看看谭琛明,谭琛明点点头。
沈明月走向宿舍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