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非要给江之珠此前十八年的人生做什么总结的话,那就是过得非常凑活。
重物“邦”地一声砸落在她背上,胸肺一瞬间灼烧沸腾像是要炸开,耳朵“嗡嗡”着失去了对这个世界的连接,她……好像也要死了。
为什么要用“也”?
7岁的时候,父母就因为意外双双走了,跌跌撞撞地和奶奶长到15岁,奶奶也因病去世了。好在村里对这样的家庭还算照顾,又有之前父母的赔偿金,加上自己有时间就会去镇上送外卖打打工,就这样努力读完了高中,考上了魔都锦宸联大。
世界在她眼前慢慢变窄,收束着收束着,疼痛好像也减轻了,她只是觉得有点冷了,思维都开始凝固起来。
那个小孩?
哦,对。
她是为了救一个小孩,结果自己被废弃工地砸下来的墙体结结实实地砸到。
所以说,虽然有被国家特招短跑,但是高考的时候没有报体校真的有自知之明。
看,自己这个速度还是不行!
她想念父母模糊的面容,想念奶奶粗糙但温暖的手,想念乡下的那个简陋的家。
破败的农村小院落里,葡萄藤架稀稀拉拉的,潮湿的风吹过屋檐下晒着的油纸袋沙沙作响,孤单似乎都能具象化。
真的好孤单啊,真的好没劲啊,哪怕她每天都笑着和村里的叔叔婶婶打招呼,哪怕她热烈奔跑在田径场为学校拿奖牌,哪怕她勤勤恳恳地顶着烈日攒下一暑假的外卖打工费。
十八岁的生日,还是只有自己,形单影只地吃完自己煮的一碗青菜面,无人摸摸她的脑袋对她说:生日快乐。
嗅觉好像还在,尘土混着自己的血沫子味道,令人作呕。
狭窄的视线中,是影影绰绰两高一矮的身影。
真的会死……她好像真的要死了。
报警吗?救护车?她想说自己还能抢救一下,张着嘴,想说的话在嘴边,无法汇聚成一个音节。
一只温暖的手贴在了她的脖子上,凑近了是一张轮廓可观的男大学生脸,逆着光只能模糊地看清楚她的鼻梁很高,架着一副眼镜,另一只手似乎拿着一封录取通知书。
被录取人江之珠,锦宸联大。
“还能听见我说话吗?听见的话眨眨眼睛。”李倦吾感受着她逐渐微弱的脉搏,皱了皱眉,略显急促地问道。
江之珠的脑子浮浮沉沉的,只觉这个人说话声时近时远,好一会儿才理解他的话,费力地,眨了一下眼睛。
另一个穿着一身橙色运动服的高个子男孩叹了一口气,说道:“是新生学妹啊……好可惜。”
李倦吾沉思了片刻,瞥了一眼在一旁已经吓眼泪鼻涕一脸的小男孩,很快下定决心。
说道:“算了,这个世界上,善良,不应该被这样辜负。”
橘色运动服的男孩面色微滞:“你要做什么?”
李倦吾站起身来,挡住了江之珠眼前的夕阳,像是披着一件橙色的羽衣,又像是被一团火簇拥着朝她伸手。江之珠看到另一个人阻挡了他一下,但是他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并坚决贯彻了自己的决定。
恍惚间,她感受到胸腔里有什么东西在慢慢抚平创伤,原本忽远忽近的声音,狭窄的世界,在慢慢回归正常,讨厌的,饱含着浓郁血腥味的嗅觉也在更加清晰。
“想活下去吗?有一份协议,可以借贷十年寿命,前提是你要欠款1亿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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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毒水的味道一个劲地往江之珠的鼻子里钻,稀稀拉拉的咳嗽声,器械滴滴声,推车经过的声音,都在催促着她赶紧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