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二，一！”

“我们毕业啦！”

随着走廊上学生们的欢呼声，那些曾经承载着知识点、真题、汗水、泪水的白纸，好似天空散落的雪，慢悠悠的在教学楼之间飘啊飘，虽然它们最终会飘落到地面，被人清扫处理，就像洁白的雪花慢慢融化。

但此刻的光景，以及镌刻在纸上的记忆不会消失，如那化为水的雪，轮回于世间。

“好漂亮啊，哥哥。”

扶着走廊栏杆的姬临渊寻着声看去，姬莫璃正朝着漫天飞舞的纸片伸出手，想要在这堆白色的纸片里抓住些什么，却扑了个空，任凭她的手怎样挥动，还是无法抓中其中的一丝一毫。

“是啊，虽然这三年累的要死，但有莫璃陪着，就值得回忆。”

姬临渊也试着向前伸出手，那浸过指尖风带来了些许凉爽，也将飞行中的纸片钻入了他的指缝之间，虽然是得到，但心里却像是失去了什么一番，倒是突然间空荡荡的。

“哥哥，你怎么哭了？”

听到妹妹的话，姬临渊才感觉到眼部的不适，明明是从温暖身体里流出的泪水，可淌在脸颊上，却感觉是冷的呢。

“风太大了，吹的眼睛有点疼。”

他擦了擦眼边的泪水，总感觉这三年的生活像梦一样，美好的不真实。

上学，放学，星期天，星期日，妹妹早起放在桌上的早餐，体育课结束递给妹妹的冰可乐，雨天没带伞用书包抵在头上飞奔回家的两人，晚自习回家楼道里一直没修好的灯。

虽然过去了三年，但却感觉忘了什么重要的事，可每当姬临渊看向自己的妹妹时，他又意识到——

重要的人，一直就在身边啊。

“哥哥，我们合张影吧。”

“好啊，怎么突然想起来合影了，不是天天能见吗？”

“总感觉，如果现在不拍下这张照片的话，以后可能就没有这样没机会了。”

听到这话，姬临渊安慰的摸了摸姬莫璃的头，笑着说道。

“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莫璃。”

“即使以后结婚了也一样嘛？”

“那当然，如果你老公对你不好欺负你的话，哥哥一定帮你欺负回去！”

这个时候，只有笑，就行了吧。

姬莫璃朝着姬临渊笑了出来，像个公主看着骑士，而姬临渊也向着姬莫璃笑出了声，是个哥哥看着妹妹。

两个人都不知道为什么好笑，但是看见对方那快乐的脸，都不自主的笑出了声。

或许是笑的过于开心，姬莫璃感觉自己的鼻子酸酸的，这就是所谓的喜极而泣吧，她这样想着从口袋里掏出了新买的拍立得，又像小时候二人打闹一样，用胳膊锁住姬临渊的脖子，强行将他也拉近了镜头里。

不过同小时候不同的是，这次，她踮起了脚。

“听我口令哦，三，二，一，茄子！”

二人此刻的样子，就此永远的留在了手掌大小的胶片上，纵使是虚无缥缈的回忆，也有纪念的价值。

“为什么……会回到这里？”

而对有些人来说，回忆，是深不见底的沟谷，一点都不想再记起来。

“楚家，浅梦，今已十岁有余，即日起被赤霄剑选为第二十二代传人！”

昏暗狭长的祭拜走廊摆满了一排又一排的蜡烛，在黑暗的映衬下那无数的烛火好似漂浮的眼睛，让人感到不适。

楚浅梦下意识转身想逃，却被一只大手抓住了胳膊，那力度掐的她有些生疼。

“身为楚家的女儿，岂能如此怯弱！”

“妈妈……这里好黑……”

“去把赤霄拿过来！”

十岁的小女孩当然是怕黑的，但她的母亲可管不了这么多。

“可是妈妈……我真的用不好剑，为什么赤霄……”

“快去！”

没有办法，只有听母亲的，不管乐意还是不乐意，都得……

就在楚浅梦还是原地踱步犹豫不决时，母亲拉着她的胳膊就是往前走，丝毫不在意她刚刚差点跌倒到地上，更别说女儿抗拒的心里了。

“把剑拿起来！快！”

被母亲拖着，楚浅梦很快就来到了木质的剑台前，而满是烛蜡的台面之上，存放着的，正是那柄通体漆黑，镌刻着古代红色灵脉的名剑——赤霄。

仅仅是放在这里，剑身所散发出的强大灵力便能使人望而却步，跟别说是个十来岁的小女孩了。

“妈妈……我怕……”

“拿起来！”

这近乎是命令的语气让楚浅梦的身体都颤抖了一下，但即使是这样，她还是颤颤巍巍的伸出手，试探性的去握住那把剑。

而只要有尝试拿起来的行为，被选中的人便会于剑之间产生共鸣，一瞬之间，战场上横飞的血液，将士拼杀的嘶吼声，灵异孽物死亡绽放的诡异色彩，甚至是张开血盆大口的巨型白蛇，一切历历在目，皆如真实。

这可把还年幼的楚浅梦吓的不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数万的杀意恶意在一瞬间顷刻而出，她下意识的拔出别在腰间的另一把剑，剑锋对准那些过去的残影。

“楚浅梦！冷静！”

但在到她定眼一看时，眼前的却是自己现在的导师赵镇。

“怎，怎么回事？好累，好像跑了一千米体测一样……”

“这个灵域内部似乎镌刻了什么术式，能让人沉浸在自己的过去，或者是幻想之中。”

“还能继续接下来的任务吗？”比我赶快上千去检查状况等赵镇，孙夜航则是站在一边，检查他事先做测试运进来跟棺材一般大的剑匣。

“还可以，只是精神上觉得很累，身体实际上并无大碍。”

“那就好，我们马上启程去中心点，越快越好。”

“中心点？这么快就找到突破口了？”面对刚起来还不熟悉情况的楚浅梦，赵镇帮忙解释道。

“你看身后。”

于是，她转头望去，而那副光景让她的瞳孔开始地震。

她无法形容那究竟是什么东西，硬要说的话，像是一棵树？被柔搓在一起让人眼花缭乱的色彩，汇聚成了这棵支撑起整个灵域穹顶的树干，灵异在其表面流淌着，蠕动着，不断输送着新鲜的灵力，汇聚枝头。

而那些灵力的来源，便是那本无数细丝牵引着，飘浮在半空中的——人。

“怎么可能，那到底是什么？那些人会怎样？”

“很遗憾，以目前的情报我并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但挂在丝上的人暂时不用太担心，那东西只吸收人情绪里产生的微弱灵力，不会对生命造成影响，就像你刚刚那样。”

“你是说，我刚刚被挂在上面？”

孙夜航点了点头。

“行了，不浪费时间，我们马上去中心点的那个东西那，看样子就暂时叫它树吧，为了更快，直接用我的御剑术去，在途中在把那些空中的人全救下。”

说完，孙夜航踢了踢身后棺材般的黑色剑匣，十二把镌刻着人工灵脉的超重银白巨剑如叠扇展开，显现在二人眼前。

这些剑之所以是超重剑，因为每把剑都足足有两米长，由钢铁铸造而成，重达一吨，这是完全为了杀死灵异而特化的产物，只考虑投掷刺击的威力，不考虑与人的对战。

“那么，开始吧。”

踏上银色巨剑的剑身，在孙夜航御剑术的驱使下，三人已最快的速度朝着灵域中间的那棵树前进，而与此同时，灵域本身也意识到了入侵者的存在。

“哥哥，如果我犯错的话……你会原谅我吗？”

毕业短暂的庆祝过后，热闹的校园逐渐归于平静，刚刚还人头攒动的走廊上，只剩下了姬莫璃与姬临渊两人。

姬临渊不假思索的回答：“当然，没有什么错误是我们兄妹一起过不去的。”

听到哥哥的话语，姬莫璃反到变的更不安起来，她有些发抖，她伸出手去想扯一扯哥哥的衣角，但思索片刻还是将手收了回来。

姬临渊很敏锐的意识到妹妹的不对劲，便拉住了她已经缩回去那纤细的手掌，将她拥入自己的怀抱，哥哥怀里的妹妹在这一刻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虽然还是尽力忍着，但细微的抽泣声还是传到了哥哥的耳朵里，让人心疼。

“虽然不知道你今天是怎么了，又是说现在不拍以后就没机会了，又是说犯错了会不会原谅你，哥哥知道，你一定是有什么心事吧，不想说也没事，哭出来就好受多了。”

“可是，哥哥，我真的做了很过分的事，很过分很过分。”

“没事的，没事的。”

他将她搂在怀里，轻抚着她的发丝，就像小时候哥哥安慰摔倒的妹妹。原本事情就这么进行下去就好，错误会被原谅，明天还将继续，可姬临渊却在此刻感觉到什么异变正在发生。

而突然间拂过耳垂的纸片佐证了他的预感，他寻找纸片飘过的方向望去，越来越多的纸皮，那些刚刚扔下楼的试卷废纸，居然反方向的朝着天空飞去，而且不止是纸，楼房，草坪，土地。

就像是末日片里的场景，有颗黑洞正撕裂着行星的表面，一切可见的东西都在分崩离析，朝着暗蓝色的天空无止尽的飞去。

“这到底是怎么了？抱紧我，莫璃！”

疑惑，不解，恐惧逐渐弥漫在姬临渊的心头，而突然来袭的头痛更是让他记起了以前的一场梦。

在那个梦里，老城区燃起了一场大火，整个天空都在燃烧着，爸爸和妈妈还在外面工作没有回来，只有他拉着妹妹在已成火海的城市里奔跑着，而偏偏在这个时候，不知是倒塌的电线杆还是房屋的碎片砸到了他们。

当他再睁开眼睛时，自己的视野被绷带夺去大半，而一旁的妹妹被大大小小的机器围绕着，各种各样的管子线路侵入她的皮肤，有些还渗着鲜血，那一定很疼，他多想把那些管子从妹妹的身体里拔出来，他知道妹妹最怕疼了。

接着，他在医院里度过了几年，在这几年里他得知爸爸妈妈全都遇难了，而他的妹妹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或许是人脑的自保机制选择忘记了那段时间的回忆，但从哪之后，他再也不会哭了。

虽然有医疗上的补助，和一些社会人士的捐款，但长期治疗妹妹的住院费依旧不够用，而于此同时，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产生了什么异变，他经常能看见有些漂浮着的人游荡在医院走廊，而他的身上也开始长出一些锐利的碎片，刺破皮肤，流出鲜血，有一次他试图将其中的一片拔出来，却拔出了一把完整的剑来，他吓坏了。

在之后的生活便是日复一日打工赚钱，他几乎想尽了一切的办法，可钱还是不够用，直到在有一次送外卖回来的路上，他目睹了一个男人杀死了一只无法描述形状的怪兽，男人叫赵镇，而他称那怪兽叫——灵异。

都说人在意识到梦境的不合理之时，就会意识到自己在做梦，可现在的姬临渊，真的分不起哪边才是梦境了，每个他都经历了一遍，每条路他都走了一遍。

但如果让他选的话，他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现在，此时此刻，即使这个世界将要毁灭，他也不想让他的另一个梦变成真的。

但就像是老天故意开他玩笑一般，他头顶的蓝天出现了裂痕，一把巨剑贯穿了虚假，眼前的世界像玻璃般碎成了无数块散落一地，而姬临渊的心，在这一刻也尘埃落定。

“你的妹妹很危险，姬临渊。”

巨剑落地深深嵌入医院楼顶的混凝土之中，让他看清了世界真实的样貌，也看清了来人的相貌。

“那已经不是简单的灵域置换了，她甚至编织了一枚茧，在其中虚构了一个世界，如果不是我刚刚打破它，还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

说话间，剩下的十一把超重剑从极远的方向破空而来，甚至有的剑还沾染的已死灵异残留的色彩，而整个灵域依然陷入混乱的漩涡，灵异在暴走，灵力在四散，而身处这漩涡中心的，正是孙夜航、姬临渊、姬莫璃三人。

“姬临渊，这是最后的机会，交出姬莫璃，我还能尝试改写这一切，她也许也能活下来，一旦后续的增援部队到了，我就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了。”

也就是在这时，孙夜航口袋里手机的定时响了起来。

姬临渊看了眼全副武装的孙夜航，又看了看怀里一直在发抖的妹妹，温柔的摸了摸她的头，把她安顿在一遍，头也不回的面对孙夜航，下定了决心。

来不及遗憾，来不及思考，甚至来不及安慰，这个世界从来没有等过他一次，但是唯有一件事他可以确认。

“你是谁，我不知道，你说的那些词我一个也不懂，但，带走我妹妹，不行。”

做哥哥的，就要保护妹妹。

“果然，通过对话还是不行吗？不过放心，我会避开要害。”

孙夜航深深的叹了口气，紧接着，一把超重剑几乎是以人眼无法捕捉的速度超姬临渊的方向攻击过去，姬临渊下意识从胸口拔出剑要挡，却不料飞袭而来的剑只是幌子，眼前的男人居然一个瞬步便越至自己的身前，一拳正中腹部，这一下可让姬临渊的体内翻江倒海，滚出去数米远，就在他想要爬起来继续时，明晃晃的超重剑却早已出现在他眼前。

甚至能通过银白剑身的倒影看清自己的脸庞，战斗开始仅仅数秒，姬临渊便倒在了地上，动弹不得，这样的结果甚至连战斗都算不上，是完全的碾压，还是在对方最简单的攻击下。

这和姬临渊曾经对上的任何灵异都不一样，可以说他从来没和驱灵师对战过，两者之间的战斗完全不同，现在想如果当初多听听楚浅梦和赵灵的建议，多学习些灵术就好了。

“抱歉，要暂时请你在地上待一会了。”

听到这句话的同时，姬临渊的腹部突然又传来一阵剧痛，他到这时才意识到，刚刚的那一击并不是普通的一拳，对手在拳锋上附着了灵力。

“姬临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