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凌尘道:“张无念!”
那骨瘦如柴的男人只是抬眼看了罗凌尘一眼,便低声道:“想不到现在还有人记得这个名字。”
罗凌尘见男人承认了自己是张无念,心中更加诧异,张无念和他的妻子早就在三年前被元人围剿杀了,此刻怎会在这里。
张无念又是刺出一剑,罗凌尘躲闪不及,另一条手臂上又出现一道伤痕。
张无念的剑极其之快,极其精确,倘若躲过了上一剑,下一剑便会很快到来,无论如何也没法躲过去。
罗凌尘来不及细想,但他知道,倘若只是一昧躲闪,不出十招,他就会死。
罗凌尘赶紧反手拍出一掌,张无念却只是微微一侧身,罗凌尘的掌便刚好擦着张无念的衣袖而过,罗凌尘甚至感觉到了张无念腰上皮肤的温度,但却没有碰到他丝毫。
张无念的轻功便如同他的剑一样精确。
罗凌尘心中大惊,他从未遇到过这样的对手,别的武者即使能躲过他的掌,都多少有些慌乱,而眼前之人的动作轻松写意,似是毫不费力。
张无念的身形尚还不稳,他的剑就已经刺出,刺向罗凌尘腰腹之处,罗凌尘躲闪不及,腰上又多了一道伤痕。
那剑的速度却是丝毫不减,又刺向罗凌尘的右肩。罗凌尘五六招后,已经是遍体鳞伤,罗凌尘双眼通红,他从未遇见过这么难缠的敌人。
罗凌尘瘫倒在地,张无尘拿剑指着罗凌尘的脸,罗凌尘神色却是自如。
张无尘正待刺下,罗凌尘冷笑一声,道:“罗某武功低微,死在柳叶剑客的剑下,自然也是无话可说,只是我这师妹,还请张兄送她出去。”
张无尘愣了愣,道:“你最后就要说这个?”
罗凌尘点了点头,张无尘却是冷冷道:“不行。”
罗凌尘双眼微闭,张无尘正要刺下,罗凌尘却突然道:“我不明白,曾经在江湖上极负盛名的柳叶剑客怎么甘心做元人的走狗。”
张无尘抬眼望了望天,道:“许久没人来过这儿了,我便让你们做个明白鬼。”
罗凌尘暗运内力,他不过是拖延时间,只待最后一击。
张无尘道:“那是许久之前的事了,我那时有一个妻子名叫许愿,她真是个好姑娘,可惜跟了我,那时的我是真的爱她,我同时也一心求剑道。只是我的剑虽快,但我知道,我还不够快,怎么练,也不够快。元人上我家来收取徭役,但我一心练武,许愿每日只是上街卖一些自己编的小玩意儿。只是那时饭尚且还吃不起,哪里付的起徭役。他们要我妻子抵债,我一气之下,便把那徭役官杀了。哪知那徭役官是知府之子,知府派了一堆人围住我家。我自知插翅难飞,那知府却走出来跟我说看上了我的功夫,只要我杀了我的妻子,就不但不杀我,还让我去知府府做他的侍卫。”
张无尘说到这里,语气仍是十分平淡,似乎没有一丝感情。
张无尘继续说道:“我还要追逐我的剑道,我就杀了她。自那之后我发现我的剑快了……那时的我才知道,阻挡我剑的速度的,是感情!”
张无尘说完这话,不住阴森的冷笑:“世上只有无情之人剑才是最快的,他们的剑没有牵绊。你的拳如此的慢,便是因为她!”
张无尘拿剑指着墨白,道:“他就是你的牵绊,倘若没了她,你或许能与我有一战之力。我先杀了她。”
罗凌尘忽然起来,咆哮着:“你胡说!”
他此刻伤尚还严重,内力堵塞。他挣扎着起身,又倒在地上。
张无尘一步步走向墨白,墨白颤抖着。
罗凌尘嘴角淌着鲜血,道:“跑!墨白!跑!”
墨白声音发颤道:“师兄,你知道我不会抛下你一人的。”
张无尘离墨白十步,一步,两步,三步,四步,五步,六步。
墨白神色平淡。
七步,八步,九步。
张无尘的剑已经抬起。
随着张无尘的剑抬起,张无尘的身体快速的倒了下去。
张无尘倒下的时候脸上还挂着不可置信的表情,这表情僵在他脸上,他的嘴一张一合,喷出血沫。
罗凌尘挣扎着站了起来,却感受到一丝更加凌厉的气息袭来,罗凌尘站在墨白身前,他一只手按住伤口,罗凌尘看着地上的张无念,他知道来人只会比张无念更加的强。
黑暗中来了一人,那人一身素袍,笑眯眯的,留着山羊胡,长相平平,在大街上属于是不会被人发现的那种。
看见这人,罗凌尘才挤出一丝笑意,如释重负道:“药师兄,你怎会在这里?”
如若不是此刻张无念的脸色已经发青乌黑,别人怎么也猜不到眼前之人竟然就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药先生。
药先生撇撇嘴,拿脚将张无念翻了个面,张无念背上一根黑色的针半入腰髓,药先生吸了吸鼻子,往张无念背上吐了口痰。
这才道:“小师妹,没事吧。”
药先生从未见过他这个师妹,却见过罗凌尘不少次。
墨白猜出眼前人是谁,道:“师兄,罗师兄他……”
药先生笑道:“这小子从小皮糙肉厚的,没事。”
药先生又是嘿嘿一笑:“再说了,师父那老东西医术不都教给你了。我可不会医术。”
药先生自小跟着白鹊学医,但他性子戏谑,药先生便叫白鹊老东西,白鹊也叫药先生小东西。
罗凌尘站起身道:“我没事,倒是药师兄你怎会在这?”
药先生捻须道:“我嘛,早就听说这个知府不干好事,我多少是白莲教的人,便把府中原来的花匠饭中下了毒,让他害了点病,知府府上便招花匠,我就来这做了花匠。他看我种的花漂亮,就把原来的花匠辞了,那知府哪里知道,我给他种的哪里是花,我给她种的是西域的毒花。花开之日,闻过花香之人皆中剧毒,一个不留!”
药先生脸上露出阴冷的笑,道:“我在这种花这些日子总感觉有双眼睛盯着我,万没想到是这小子。”
地上的张无念手脚此刻已经发黑,药先生道:“你们要干什么便干去吧,我就先去休息了,一把老骨头,就不陪你们闹了。”
药先生最后对墨白道:“小师妹啊,你回去跟师父说一声,就说小东西的孩子出生了,是个带把儿的,之后我带着那孩子去拜见那老家伙,还请老东西给小小东西赐个名字。”
药先生最后意味深长的对罗凌尘道:“小子,照顾好我师妹。”
不等二人说话,药先生便飘然离去。
二人经历了刚才由生到死,此刻仍是余惊未定。
墨白嚅嚅道:“师兄,你的伤口还疼吗?”
罗凌尘摸了摸墨白的头,道:“没事了,我们去办正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