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尝过了1998年的柏菲和墨西哥地道的烤肉。小弗雷多开始向我介绍他这几天的安排。

“贤，原本我应该陪着你，但是你知道后年（2007）是美洲杯帆船赛回归欧洲，在西班牙瓦伦西亚。我赞助了瑞士队，明天我就要到瓦伦西亚处理这件事情。抱歉，贤！作为补偿我把Emma留下，并让我的哥哥Leo陪你去蒙特雷和伊斯塔帕的工厂。”小费雷多介绍说。

“哦，Luis，瑞士队是本届的卫冕冠军是吗？”

“是的，贤，你也喜欢帆船赛吗？”

“不，我只是喜欢看电视，我昨天在希尔顿酒店正好看到了这条消息。你知道的，你们资本主义的酒店里，只有新闻和体育赛事是可以免费观看的。”说着我目光一闪看了看Emma。Emma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脸有些羞红。

“是的，贤，你现在可是自由了。可是要把持好自己，可千万不要学坏了。哈哈哈。”小费雷多调着，他举起了酒杯。“来，预祝我们的合作顺利，祝你们分公司的筹备工作顺利！”

“谢谢！”

……

Luis.弗雷多的热情招待、Emma与自己的些许暧昧并没有让我得意忘形，西方人本就比华人开放，他们大多数人没有我们那样沉稳和内敛，尤其是生活在美洲国家的人，更加外向一些。但这并不是说他们就更好对付，高手总是善于伪装。大家在酒桌上，嘻嘻哈哈说过的话，多数是不作数的。中国老话说得好：“人心隔肚皮”，“要听其言观其行！”，而我相信不听老人言吃亏就在眼前。与人交往，我不认为多几个心眼儿提防对方是什么坏事，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嘛。

我不会奢望与Eoxffi的合作会是一桩容易的事情，毕竟事关双方都有数亿美元的投资，稍有不查就有可能被对方钻了空子，导致公司蒙受损失。比如一次性的基建和配套设备的成本确认问题，对我而言虽然不难，却非常耗费时间和精力，因为我需要学习和调研出大量的细节；长期的运维费用，这里面最麻烦的是现地工人的招募和管理问题。Emma对我是不是有好感，我不敢确定，她今天所表现出来的尺度令我意外。或许这才是人家女孩子在自己国家最朴实的表达方式，也许是小弗雷多的糖衣炮弹，不过这并不妨碍我保持对她的好感，我并不奢望与Emma这样一个美丽而多金的富家小姐有什么结果，但是能与她在一起共事总是一桩十分开心的事情。

可以确定，瑞泰公司出现了巨大的变故，因为我仍然无法与公司的任何人取得联系。这说明情况是灾难性的，或许这个灾难性的问题发生在公司的经营层面，也有可能只是针对我一个人。现在并没有任何消息传到Eoxffi，否则就不会有今天如此融洽的接风。我需要立即了解情况，我携带的现金只够我在这里生活两周，就算我刷透了我的信用卡，也顶多能再多撑半个月。我这几年赚来的所有积蓄都为了这次外放支付了“机会成本”，账户里只有不到人民币7千元，勉强只够我买一张打折机票回国。

我拜托了我的发小大斌辛苦一趟，到公司去看看情况，至少能告诉我公司是不是还在正常营业。大斌对此事十分焦急，明日就会请假帮我去落实。

……

翌日，Emma一早就架着车来湖畔酒店接我了。我们一起共进了早餐，她戴上了我昨天送给她的钻石项链，足足的一克拉的高品质钻石。这对于Emma来说可能并不算什么，我见过她参加宴会时佩戴过十分夸张耀眼的成套设计珠宝。但是她平时却很少带这些。嫂子是做珠宝生意的，她帮我准备的这条项链，只花费了两万多元，是高净度、全Excellent切工的极品。同样的产品随便在商场里要花小十万元呢。Emma是合作方的重要成员，于公于私我都是要跟她搞好关系的，这样的感情投资无法量化其价值回报，或许在我的内心是不想求什么回报的。

Emma时不时的看看我，眼神里有些复杂，我是个十分敏感的人，善于观察细节是我的天赋，我捕捉到了。所以，我的内心有些小小的失望，看来所有的这一切大概率是小弗雷多授意过的。不过，我看着面前这个精致的姑娘，切合东方审美的脸庞，充满了西班牙风情的少女，戴着我送给她的钻石项链，还是那么的赏心悦目。

……

位于蒙特雷南郊的焦粉工厂占地面积居然有30万平方米，这是什么概念呢？大约是3/4个天安门广场的大小。我着实是被惊掉了下巴，这么大面积的工厂如果只是用来生产焦粉那是完全没有必要的，焦粉的研磨，干燥和分级的生产线只需要用到十分之一。剩下的地方被一座座焦炭原料所堆砌而成的小山所填满了。粗略估计，这里存放着大约25万吨的焦炭。相较于我在天津和秦皇岛见过的中国厂，区区两三万吨的周转库存来说，这里简直就是超级工厂。

进入工厂的核心生产区域后，我和Emma都更换了一身专门的工作服，佩戴好了安全帽和防静电的屏蔽服。我们的帽子和衣服上都有一个十分显眼的V字，Visitor访客的意思。我开玩笑的问Emma：“为什么要将这么硕大的一个V字印刷在衣服上，就不能弄小一点吗？”

“过去可没有这么大，只有巴掌大小。”Emma俏皮的在我的心口比划了一下。“但是有几个人被守卫误杀了之后，就将这个V字改大了。你看那边，有一个狙击手。”

我顺着Emma手指的方向望去，那里有一座瞭望塔，塔上有两名守卫，各端着一支步枪。我从小是在部队大院长大的，对枪械、舰船和飞机都比较喜欢，这方面的知事还是很丰富的，我看出了守卫分别端着的是一支雷明顿700栓动狙击步枪和一支M1A精确射手步枪。算不上多好的装备，但是我没想到一家工厂的守卫居然还会装备狙击步枪，难道真有这个必要吗？

Emma朝着瞭望塔上的人招了招手，获得了对方的友好回应。“贤，这里的治安状况比不得中国，可以说是十分糟糕的。在墨西哥，存在着很多武装力量，中文叫做“军阀”。如果遇到经济困难，这座工厂里面储存的原料就会被武装组织抢劫。所以，政府授予工厂权力，可以招募自己的武装安保人员，合法的使用枪支。”

我滴妈，这鬼地方还有“军阀”？这都什么年代了，地球人都常驻太空了，墨西哥也算是个发达国家，怎么还有这么落后和混乱的政治环境。公司真的有很多人跟我竞争这个外放的机会吗？我怎么感觉自己中计了呢？

“Emma，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你不害怕吗？”我认真的询问道。

“怕？为什么要怕呢？我一生下来世界就是这个样子的啊。而且，Eoxffi自己就是一个大军阀啊。”Emma像看一个傻子似的撇了撇嘴，那个表情可笑至极，我觉得这也许才是她对我的真情流露。

不一会儿，我们进入到了核心的工业区，这里几乎没有工人，我被请到了工厂二楼的控制室内，偌大的一片厂房，所有的设备：空压机、油水分离器、气流磨、自动采样系统、气流分级机、旋转加热塔等等等等，一切尽收眼底。这些设备都在一个巨大的控制屏下运转。车间里没有操作工人，只有控制室里的斯斯文文的技术人员，眼睛紧盯着大屏幕，注意着所有的传感器在屏幕上实时变化的参数。

一个技术人员用一口流利的英语向我介绍说：“Mr.李，我叫丹尼尔，蒙特雷工厂的生产线是世界上最先进的。你看，空压机是瑞士的产品，它们能够7x24小时连续不断的工作15年以上；气流磨是德国的产品，这是我们最核心的设备，它能够根据原材料自身的波动动态的调整参数，以确保所有批次的指标均匀一致……”

Emma补充道：“我们将要建设的新工厂会使用Eoxffi最新的工业控制程序，让我们的工人不用再盯着这些参数的变化，可以由电脑自动巡检，我们只需要关注“异常”就可以了。”

我对这些并不感到意外，数字化的生产线我们中国现在也不是没有，只不过还没有足够的经费应用到这么个细分的领域。难怪Eoxffi客户的终端产品的指标远远优于我们中石化的同类产品。没想到他们的供应商，就连加工设备都比我们的先进不止三代。要不是有共同投资的新项目落地，这里的一切恐怕对方是不会让我看得这么仔细的。

我礼貌向现场的几个技术人员竖起了大拇指，至少满足一下对方的自尊心。“咦？这位……丹尼尔先生（刚才那位技术人员），你们用来烘干的燃料是什么？”我的手指指向了大屏幕中的旋转加热塔。

“是LNG先生！”丹尼尔下意识的就回答道。

“LNG吗？液化天然气吗？”我再求证了一下。

“是的，是液化天然气。”得到了肯定的回答，我立马陷入了沉思。

“好了，贤，我们该离开了，让丹尼尔他们继续工作吧，有什么问题，你还可以问我。”Emma似乎猜到了我的疑虑，她可能没想到我会对这里的生产工艺如此熟悉吧。我在临行之前，专门在秦皇岛和清华大学请教过产业专家和教授，通过他们也了解到了很多欧美最前沿的技术，也知道我们的劣势和优势。

拿干燥工艺使用的燃料来说吧，墨西哥、巴西等国家普遍使用LNG液化天然气或者LPG液化石油气，燃料的价格分摊到产品上每吨的成本是1000元左右。而我们中国是使用煤来作为烘干燃料的，价格只合到每吨100元左右。而且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LNG的储存和运输的难度大，成本要远高于煤炭。选择秦皇岛，就算是不改变现有设备和控制软件，使用俄罗斯或者四川自贡的天然气进行生产，每吨也不过400元的成本，优势十分明显。这个问题在之前与Eoxffi公司的多轮沟通中都被瑞泰的团队给忽略掉了，而为中方提供商务咨询的住友商事却只字未提。我嗅到了阴谋的味道，不能简单的将问题归于成本，LNG的使用和结算涉及两个超级大国：美利坚和俄罗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