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通退出营帐,用余光瞥见跪在帐外瑟瑟发抖的地文王。
他明知是他假借蜮部的弓弩,伤了梁帝,却不能为他报仇。甘通紧握双拳,仿佛将呼之欲出的愤怒,又硬生生的压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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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文王眼中的梁帝,一直是端坐于宗元殿朝堂的帝王。
他周身似乎自带一种光芒,能照亮所有至暗之处。
“大哥!”
他看着眼前这个如枯叶般气息微弱的人,一时之间,很难将他与朝堂之上,那个威严不可冒犯的君王,联系到一起。
梁帝抬了抬手,唤他到身边。
“何时动的杀念?”
梁帝的问话,犹如审判一般,刺激着地文王惊恐的内心。
“大......大哥,臣弟不是故意的,臣弟一时糊涂。大哥,你相信我......你相信我。”
地文王吓得拼命磕头求饶,眼泪混合着狡辩之辞,砸到地上,竟没半点声响。
“二弟不必再装了!你现在如此惺惺作态,是怕孤要你陪葬吗?”
只一眼,梁帝便看穿地文王,并非真心悔过。
人之将死,他已无心再替他遮掩。
此时,地文王一个头磕在地上,见梁帝似乎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便换了一副嘴脸。
刚磕过头的地方,还残留着些血迹,他伸手将其抹去,缓缓起身。
微微扬起了下巴,不屑的看着奄奄一息的梁帝道:
“大哥,夕林还小,您不保重身体,她如何能安然度日啊?”
听到这样的话,梁帝并不意外。
只是想起两人于战场上,多次以命相护的场景,不免还是会痛心疾首。
他削了地文王的军权,革了他的将职,唯独留下了他的命。
“陛下,这是在跟臣做交换吗?”
对地文王来说,手中没了实权,他比死还难受。
“交换?这皇位永远不可能是你的。孤要留你在这世上看看,何等胸襟才可治金国的江山。”
梁帝对这个弟弟确有不忍之心。
若来日,地文王能理解他的一番苦心。即便是后知后觉,也算幸事。
可如今,若梁帝真的在天有灵。看到十七年后的地文王,仍执迷不悟。
他会不会后悔,自己当初没有赐他一死。
“大哥,你真糊涂。”
送走了前来探听消息的凤景,地文王独坐帐中,十七年前的往事也历历在目。
“你的女儿,果然跟你一样蠢,甘通如今不省人事,她居然派这些虾兵蟹将,来试探本王。”
他自言自语的嘲笑着梁梦的无能,丝毫不顾及周围士兵,是否能听到这些大不敬之言。
从大营匆忙赶回宫中的凤景,进了安金殿,却不知该怎么跟梁梦汇报。
“拜见郡主!”
“怎么样,凤景。军营中,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郡主,并无发现不妥。地文王确如军报所言,每日积极的备战。”
“还去巡视营防?”
“对!我私底下问过营中士兵,确实如此。”
“这就怪了。”
直觉告诉梁梦,地文王不会就这样认输。可费了这么大的功夫,她依然不知道,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郡主,在下看到,四周营栅之外还放了好些鹿砦。”
“鹿砦?”
梁梦不懂作战,但听凤景这么说,像是一种防御手段,似乎也很稳妥的样子。
她眼下没了主意,心情也甚是烦闷。
眉头紧锁的在房里来回踱步,手里不自觉的晃着那半枚甪端印章。
思量许久,她停下说道:
“好久没去看甘相了。凤景,明日你随我一道去看看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