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毛了社长,大概我跟文学社算是有缘无分了,不过好在我还有其他选择,没有社团,还有学生组织嘛。
既然写不出像样的文学作品,那写点相对简单的,总没问题吧?
于是,我抱着这样的想法,报名参加了学院学生会所属的新闻部面试。
E学院的新闻部历史悠久,甚至可以说是N大最早成立的学生组织了,对,甚至还要早于学生会本身,并且新闻部还有着一个重要的职责,那便是为学生发声。
这些内容都是在入学的校史讲堂上听来的,我起初有些怀疑这所谓的新闻部是不是如今只剩下个易拉罐一般空有声响却毫无内蕴的壳子,但事实证明,我大错特错。
学生会的纳新宣讲同样是在一个大阶梯教室举行的,而报名环节中,新闻部的负责人面前的人头乌央乌央的,让又一次坐在后排的我多少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是我低估了新闻部的吸引力,还是这群人的理想太过丰满?
总之,文学社选拔的两天后,我来到了新闻部的面试地点,而当我走进教室,看见那张两天前出现在我身边脸庞时,又一次尴尬地笑了。
“这下我可知道你姓甚名谁了。”
对方正是文学社选拔当晚坐在我身边的那位师姐,她也不客气,只插科打诨了这么一句,便开始了面试。
面试过程倒是风平浪静,师姐也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我自认为自己的表现还算可以,只是不知道在这所名校里,自己肚子里这点东西比起其他人够不够份量。
当天下午,文学社公布了成功入选社员的名单。不过,与其说是公布,不如说是只联系了通过选拔的人,令我意外的是,我也接到了通知。
当晚,我和其他十几个人在一间小教室里再一次见到了韩书夔,除他之外,还有白天负责主持面试的师姐以及其他几个文学社的社员。
“首先,恭喜各位成为文学社的一员,这次将大家召集起来,既是为了让大家相互之间先熟悉一下,也是为了让诸位感受一下我们文学社最基本的一项活动——互评会。希望这样也能打消大家对暗箱操作的质疑。”
韩书夔说完,瞟了我一眼,随即迅速地朝一旁的师姐点了点头,师姐便上前一步开始解说。
“大家应该看到自己面前桌子上的稿纸了,这些都是各位在选拔中创作的作品,这些作品都经过了匿名处理,防止大家顾及面子而不敢说真话,不过,如果有同学愿意认领自己的作品,也完全没问题。这一次互评会,主要以我们对各个作品的讲解为主,有什么个人的意见和建议,大家也可以尽情阐述。”
我翻了翻面前那叠稿纸,猛地发现一个被自己忽略了的重要问题。
——这么多作品里,只有我的文章占据了两张,而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当天只有我要过第二张稿纸,也就是说,在我出现在这里的瞬间,作品和我本人就已经紧紧联系上了,这下,再怎么不想认领,也不得不认领了。
亏得我交稿的时候还故意混在人群中间,结果一通操作下来,自己反而像个掩耳盗铃的鸵鸟。
本着长痛不如短痛的原则,我直接站了起来。
“看来第一位勇士已经出现了。”
韩书夔看着我笑了笑,似乎早有预料。
“我自认大概是在场所有人里水平最差的,与其之后被公开处刑,不如自己积极点抛砖引玉。大家也应该注意到了,只有一篇文章用了两页稿纸,那就是我的拙作。”
“此言差矣,既然被选中,那诸位的作品都必然有过人之处,大家不妨先读一下再下判断……”师姐打了个圆场,“这位同学,请问尊姓大名?”
“罗森岳。”
在等待其他人阅读的这段时间里,我发现不少人的表情都变得越发精彩,或是撇嘴,或是皱眉,总之没有一个传达出积极情感的,这么看,我的水平确实不过三脚猫功夫,之后还是跟韩书夔说一下退社的事吧。
眼看着大多数人都放下了稿纸,韩书夔发声了:“有人想发表一下看法吗?不用在乎当事人的感受,他既然敢第一个认领作品,想必也已经做好了接受批评指正的心理准备。”
我现在越发觉得,韩书夔这家伙就是小心眼,就是在针对我,选我进来就是为了让我出丑。
“社长,”一个带着金丝眼镜的男生举起手站了起来,“恕我直言,这种胡编乱造的东西凭什么能入选?当天少说有一百多人参加选拔,难道除了我们这些人之外,就没有比他更强的作品吗?”
韩书夔笑了笑,挥挥手示意他坐下:“还有同学想要发表意见吗?刚才这位同学的攻击性挺强的,不过,我希望大家的攻击性可以再强一些,没有激烈的观点交换,就很难有长足的进步,虽然场面不太好看,但这也是实打实有效的提高水平的手段,咱们对事不对人。”
我在座位上一头黑线,韩书夔这么一说,我越发确信他就是故意的。说什么“激烈的观点交换”,实际上明明就是我单方面挨骂,而且刚才那个金丝眼镜还开了这么个“好头”,接下来的人如果不骂我两句,怕是反而显得自己品味差劲。
——好一招借刀杀人。
但令我意外的是,过了大约一分钟,并没有第二个人站起来,奇怪的是我从其他人的脸上读出了一丝不同于之前鄙夷之色的情感,他们又拿起我的稿子看了起来,神情却严肃了不少。
韩书夔似乎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也不作声,就那么看着我们。我偷瞄了他一眼,好死不死地和他的视线对上,他只是微微弯起嘴角别有深意地笑了笑。
“那个……”
一个弱弱的有些低沉的女声响起,我朝声源投去目光,那是一个坐在最外侧的女生,齐肩长发,戴着一副细框的圆眼镜,要说的话,这副打扮倒是比我这个高中时代一向被人叫做“书呆子”的人更像书呆子。
“不用紧张,有什么想法直说就行。”
这次开口的是师姐,看来韩书夔和这位师姐分工还挺明确的。
“不用在乎我的感受,确实和社长说的一样,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我跟着补上一句,顺带对着韩书夔露出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
“不……不是……”
被我们两个这么一说,她似乎更加怯场起来,眼神在场内飘忽不定,似乎在寻求什么能给她安全感的东西。
说实话,我还是头一次见到怯场到这种程度的人,也可能是因为高中时被点名回答问题和演板几乎就是我的日常,加上在那张班级环境里浸淫已久,所以我已经习惯了其他人对自己投来并不友善的目光。
“不着急,阐述实际想法就好,我这个当事人都说没问题了,你还顾虑什么?刚才那位同学都说到那份上了,我不也没急眼吗?我脾气好着呢。”
场面有些尴尬,于是我又开口为这个支支吾吾的女生打了个圆场,同时向她投去期待的视线。而我这番话,实际上也是在指桑骂槐,毕竟那个金丝眼镜说的话有点难听,只是对方此刻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看来是非常看不起我的作品,甚至看不起我这个人。
当然,我并不是真的对她的评论所有期待,毕竟多半很难有什么好话,最多批评得比那个金丝眼镜好听一些,指不定还能从什么无关紧要的犄角旮旯里找出几个优点,然后搜肠刮肚地挤出一些赞美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