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江山走到窗边,轻轻撩开窗帘漏出一丝缝隙。透过缝隙,林江山清楚地看到远处路口有两个巡捕站着,还有两个穿着洋装的男人站在路口另一边人行道上,低着头似乎在交谈,马路上几乎没什么行人,偶尔经过的汽车也是呼啸而过,这与往日热闹的情形截然不同。看到这个情形,林江山几乎肯定租界确实有事了,不然这些巡捕不会大清早就出来站马路;那两个穿洋服的男人还不清楚是什么人,可却让林江山隐隐感到不寻常。林江山一边继续穿着衣服,一边对着楼梯口方向说道:“阿贵,快去!赶紧把铺门关好。”
阿贵应了声:“晓得了”,急忙转身跑出铺子,拎起刚冒出火苗、烟雾缭绕的碳炉和小桶走回铺子并放下,回过身关好铺门,再转过身看向楼梯口,微微喘着气等林江山从楼上下来。
林江山穿好了衣服并没有立刻下楼,而是点了支香烟,低着头在房间里来回走着。他此刻思绪有些乱,首先想的是日本兵为什么要突然占领租界,事先没听说这几个国家开战啊?接着就担心起老赵的安危来,老赵是林江山的上级,住在公共租界,听阿贵刚才说的消息,有外国人被抓了,那公共租界的情况看来比法租界要糟糕,至少法租界巡捕出动了,估计今天租界的铁门、路口都关闭了,老赵想过也过不来了。担心了一会老赵,林江山又担心青峰小组成员的安危,担心成员们因为环境的突变而无辜遭殃。很快,林江山就平复了紧张的情绪,他相信青山小组成员们,老赵也是一名敌后斗争经验丰富的老地下工作者了。再说今天又不是约定见面的日子,眼下的情形也只能等待,静观其变了。
林江山走下楼,瞧着铺子里弥漫的青烟,挥了挥手,透过烟雾看见脸色发白的阿贵正用惊慌的眼神望着自己,连忙说道:“别慌啊阿贵,还没看见日本兵呢,让你把铺子门关上是因为弄不清楚外面的情形,上午就先不开门做生意了。”顿了顿林江山又接着吩咐阿贵:“你把炉子拎到后门口弄堂里生火,顺便问问邻居们知道些什么消息。”阿贵听了老板说的话,惊慌的心情也缓和了一些,“哦”了一声,拎起烟雾翻腾的碳炉和小桶穿过堂屋向后门口走去。
来到后门口的弄堂里,阿贵先和几户正在生炉子的邻居殷勤地打了招呼:“吴姐今天起的早嘛!刘婶还没去买菜啊?周哥早,啥辰光油条可以卖啊?”几位邻居也客气地和阿贵寒暄着。
刘婶:“一大早就乒乒乓乓放枪放炮,还不知道菜场有没有小菜卖唻,炉子生好就去看看,顺便等一下陈家阿妈。”
吴姐和周哥则答非所问好奇地问阿贵:“今天马路边有巡捕管啊?怎么跑到弄堂里生炉子啦?”
阿贵只好向几人招了招手,等几人带着疑惑的眼神走近后,阿贵才压着嗓门悄声说道:“听说日本兵打进租界来啦!大清早巡捕就在路口那边站着呢,在弄堂口就可以看到。”
听到这话,这几人也吓了一跳,周哥还赶忙小跑到弄堂口扒着墙探出头喵了喵,又一路小跑回来,呼吸也变粗了,顾不上说话,只是一个劲的点头。看到这个情形,刘婶和吴姐顾不上生火迅速返回各自家中和家人通报消息去了,周哥也回家了,只剩下阿贵呆立在炉子旁。
阿贵摇了摇脑袋,蹲下身子从小桶里夹了几块煤球加到炉子里,再拿起蒲扇扇了起来,一边忙活一边嘀咕着:“问啥消息,都不知道,还要我告诉他们,就没人早点出去带回来点消息嘛?”
不一会儿炉子火苗起来了,烟也没有了。就在阿贵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去的时候,弄堂里不远处快步走来一个女人,女人穿着淡黄色条纹格子呢大衣,脚穿长筒靴,头上系着碎花头巾,整张脸几乎都遮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