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他心里觉得,只要洪河肯在母亲排位前磕头,就代表了流落在外的孩子认祖归宗了,哪怕现在有些情绪,稍加时日,还是会原谅自己的。
洪河起身后没有回头。
默默观察着范家祖祠内的每一块牌位,缓缓地走到了中间供奉台前。
范健还是很欣慰,觉得让孩子认一认范家的先祖是很有必要的事情。
在洪河观察的同时,他也在身后讲述,告知洪河每一块牌匾上的每一个人。
对此,洪河没有兴趣。
悄悄地掀开了供奉台上烛台压着的那块蓝布,台子的雕花镂空处放着刚才被用来剪掉烛芯的剪刀。
洪河很想把它拿过来,先藏着。
可是这个距离有点儿远,而且不能保证不发出声响。
“你说……”
洪河刚想说什么来着。
忽然在祠堂的顶上掉下来一缕细沙,落在供台上的鸡肉上。
如果不是正巧站在供台前,洪河不可能发现。
只是很小的一缕细沙,范健都没任何察觉。
洪河抬头,看向漆黑一片的房顶,皱了皱眉。
“你有什么想说的,但讲无妨。”
范健出言打断,他想知道这孩子心里藏着什么想法。
洪河回头,靠着烛台,戏谑地发问:“你说不管我有什么要求,你都会答应?”
“只要我能办到的,任何事!”
“我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而且你一定可以办到。”
“说。”
“快六年了,你是否为当年的选择而后悔?”
“后悔,从把你送走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开始后悔。但事已至此,我以为这辈子都无法挽回,可现在我有了挽回的机会,孩子……”
“打住!”洪河对这样的苦情戏一点儿感觉都没有,“现在我给你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要么杀了我,要么杀了你送去儋州的野种。”
“什么?”
范健惊讶后退了一步,撞倒了门口的独凳。
洪河都笑了,看着范健那种惊讶的表情,一切都在他的预想之中:“你不是后悔了吗?不是要弥补对孩子的亏欠吗?现在一切都还来得及,一个在儋州长大,还不被外人所知的孩子罢了,范大人不会杀不掉吧?”
“当年我没得选,必须要有一个孩子去死。现在,情况已经变了,根本不需要谁的命来填补。孩子,别的我都能答应你,唯独这件事。”
“呵。”
洪河冷笑一声,“行,你的回答我并不意外。我还真怕你脑子一热答应了我的要求,那样我还会比较犹豫,不知道如何选择。”
洪河走了过去,站在范健面前:“现在我的选择很简单……”
“你想选择什么?”
一瞬间,洪河眼中杀机涌现,吐出三个字:“要,你,死!”
突然的转变,范健毫无察觉,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心窝处已经多了一把带着油蜡的剪刀!
鲜血顺着他的锦袍一点点往外淌,很快就打湿了胸前的一片。
些许喷溅而出的鲜红染在了洪河稚气的脸上。
那道透门而入的月光照出了笑脸上微微勾起的嘴角,气氛相当阴冷,竟有一丝诡异。
范健无法预想一个五岁的孩子竟有如此阴沉的内心!
“你……你竟如此……如此恨爹?”
“我恨的是这世间一切的虚伪!”
洪河低沉地说着,双手用力,试图让剪刀插得更深一些。
人已经被洪河逼退到了门板上。
范健感觉无力感越发明显,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这小子下手很准,是心脏的位置!
范健用最后的力气拍了拍门板,艰难地挤出来两个字:“高……达!”
一个人影自院中冲入,同一时间,范家祠堂的屋顶塌陷,另一个黑衣人从天而降,瞬间抓住洪河的后领,在高达进入之前已经带着他飞出了伯爵府的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