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
错综交错的柳条将光线撕的斑驳,李白抡起石头咔嚓一声砸开一个核桃,朝眼巴巴盯着的牛大屯说:“这个补脑,吃了期中试肯定能及格。”
牛大屯垂着两条鼻涕。“他妈的,考试及格又不能填饱肚子,这个给我家羊吃了能不能一次生两胎?”
“生两胎干什么?”
“一胎用来卖钱,给我交学费;一胎用来吃,我家的羊都是卖给别人吃,我只能闻羊毛味。”牛大屯认真的说。
“不行,”李白小心的将核桃壳剥掉,取出果仁,“这个量太小,生两胎至少需要两个核桃。”
“有道理,这东西哪来的,你再去找一个。”
李白面露难色,黑乎乎的手指抓着乱蓬蓬的头发说:“找遍了,只有这一个。”
“哪里?”牛大屯不甘心。
李白指着村口的垃圾堆说:“百宝箱里。”
牛大屯的嘴巴张成“O”型,半晌骂道:“我他妈就该想到,这么好的东西,只有百宝箱里才有。”
两个十岁的男孩子,光着膀子,在李家村村口的垃圾堆里像寻找虫子的母鸡般扑通扑通翻着垃圾。
阳光一不小心滑落山头,挂在了李家村那棵半死不活的白杨树梢。
“羊肉吃不上了,你把核桃给我吃吧,考试及格也能逗我爸乐一下。”
牛大屯准备放弃,他裤兜里塞满捡来的纸包,两只手里是破旧的玻璃球,战果硕硕。
李白放下自己的手中的玻璃球,将自己的裤兜翻了又翻,最终双手摊平,质问牛大屯:“核桃了?”
牛大屯两眼冒火:“你他妈就整这些没用的玩意,把我的脑子都给丢了。”
李白看他始终将玻璃球攥的紧紧,委屈的说:“那也是我的脑子。”
“你每次都考第一,补太多会流鼻血。”牛大屯趁机将李白的玻璃球收入自己囊中。
“第二,第一名是白小浅。”
“上次不就是第一?”
“那次不算,我带了小抄。”
“他妈的,老天太不公道,我带了课本,还不是死在五十分的高坎边。”
牛大屯愤愤不平,他带的小抄重量可是李白的几十倍,凭什么他一张纸就能得第一。
“你带的是故事会,那天考的是数学。”李白好心提醒。
“他妈的,老天就是不公…”牛大屯最后还特意提醒,“我爸也这么说。”
牛大屯的父亲牛壮,长的五大三粗,是个典型的庄稼汉。
“他妈的…老天不公”是他的口头禅。
谁家的麦子比他家的长的高,他会说:“他妈的,应该多上一寸肥料顶上去。”
有人一天犁了五亩地,他是四亩半,他会说:“他妈的,骡子就是畜生,跑得快。”
但每次听到牛大屯说自己不及格,他却咬的牙齿咯咯响:“老天不公。”
那句“他妈的”生生吞到了肚里。
白杨树上的金光消失,垃圾堆也蒙上一层黑纱。牛大屯顿悟似的叫嚷道:“他妈的,忘了做饭,黑鬼会揍死我的。”
牛大屯两岁的时候,母亲外出打工,至今杳无音讯。农忙时节,家里的一日三餐都得他来做。
但他做的饭狗都难以下咽,每天晚上别家吃饭时,他家总会传出牛大屯凄厉的惨叫声。似猫似狗,吓得李白心惊肉跳。
第二日见到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牛大屯,李白总忍不住要关心几句。
牛大屯不耐烦的甩甩胳膊:“他妈的,黑鬼心太软,老子还活着。”
时间久了,李白看到他肤色自然,就知道牛壮定是去了邻村帮忙,晚上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