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高殿之上，一处斜刺入青天的飞檐翘角。

伫立着一位黑裙白发的少女。

她静静俯瞰下方高台。

她的目光，牢牢锁在余不染的身上。

当那一袭白衣，顷刻间被无数血花染红之时。

少女依旧神情淡然，冷如寒霜的脸上，没有丝毫被动。

然而，当余不染忽然停下来，将剑从右手，换到左手上时。

她的眼中，终于掠过一丝情绪波动。

有些微讶。

有些好奇。

因为余不染此刻的姿势，有些奇怪。

不像是拿着一把剑。

倒像是拿着一把刀。

……

……

是的，余不染在北地雪原上，与蛮族兽畜厮杀时，他用的最多的武器，不是剑，而是刀。

他用刀的理由也很简单。

因为北地贫苦，物资匮乏，很多日常生活所需，只能靠稀少的商队往返贸易。

只有击杀蛮族，才能偶尔缴获合适的武器，还用不了多久就坏了。

此即为：开局一条命，装备全靠打，爆率还不高，品质尤其差。

直到在他九岁那年，有一位很赏识他的莠族商人，送了他一把刀。

那是一把好刀。

余不染现在还记得那一天。

那是冬日暖阳的一个初晨，他第一次拿到属于自己的刀。

当北方青天第一缕阳光照射而下，匣子中的那把刀，通体雪白冰寒，刀刃薄而锋利，散发着淡淡的银辉。

据说是用雪山秘银锻造而成，因此边缘处，能隐约透出一抹蓝光。

他当时对着那把刀看了很久，不只是喜欢。

只是因为刀身被打磨得无比平滑，像一面镜子。

于是，余不染终于在九岁那年，才第一次，清晰地看到自己的脸，看到自己的眼睛……

后来，那把刀陪伴了他很久，从九岁到十六岁，整整七年，他用那把刀杀死了无数蛮族兽畜。

不过之后，他离开村落时，把那把刀送人了。

准确的说，他送还了回去。

那位很赏识他的莠族商人，后来死掉了，死在商队路上，被蛮族杀死的。

余不染把刀还给了他的家人，应该能值不少钱。

因为青天剑尊是剑修，所以之后，他就要练剑了。

那把刀，应该以后，也用不上了吧。

……

……

在尘世这几个月，余不染有时候半夜睡不着，他会爬上屋檐，静静望向北方的明月，还有月光下，那道仿若天障的青色剑气。

余不染当然会怀念，曾经左手持刀的感觉。

不过既然，青天剑尊是用剑的，那他便学剑好了。

只是相比起剑，目前而言，他更擅长的还是刀。

于是，高台之上，众目睽睽之下。

余不染活动了一下左臂。

然后，就换了个手持剑。

竹青叶紧紧盯着他的动作，在他左手触剑的那一刻，忽然间，心中警意大增。

一股无比血腥的杀气，伴随着余不染左手持剑，蔓延开来。

只见他红衣如血，抬起左臂，横剑于眼前一尺，表情漠然。

横剑于前，他却仿佛没有在看竹青叶。

他只是在静静盯着眼前的剑，若有深思。

然后，他眼中闪过一丝惋惜，又有几分释然。

接着，他抬起右手，有鲜血淋漓滴落而下，那只手早已被染得血红无比。

从左至右，他的手，从剑格一路横推过去，直至剑尖。

于是那把原本银白色的剑，此刻也被鲜血沾染，变得通体血红。

余不染缓缓将血剑收回左半身侧。

高台上，突然变得无比安静。

竹青叶瞳孔微缩。

在这一刻，时间仿佛变得很慢很慢。

他不仅听到了自己的剧烈心跳，甚至，还听到了血液流过血管，沙沙的声响。

余不染，这是要做什么？

有风渐起。

只见红衣如血的少年，闭上眼睛。

虚假青天照耀下，少年身上的血红，变得无比明艳鲜亮。

然后他身体忽然前倾，全身绷紧，如同蓄势待发。

如果说刚才时间仿佛慢了下来，那么在这一刻，时间仿佛彻底停滞——

竹青叶，突然间，听不到自己的心跳了。

就连眼前之景，忽然也有些涣散。

红衣少年的身影骤然消失。

下一刻，一对猩红双眼，直逼面前！

……

……

高台下，孙正直与竹益锋同时神色一变。

早在余不染换剑至左手时，他们就意识到事情的发展，有些不对劲了。

那股血腥无比的杀气，毫不遮掩，几乎在场众人都能感知到。

他们紧紧盯着余不染的血红身影。

然而下一刻。

余不染仿佛瞬间消失了一般。

直到再下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