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去旁人家里做客,空着两手已失了礼数,仪表再不整洁就更不成个样子了。
这日忙完后槿容没有耽搁,一路疾步,最先回到住处,洗漱整理一番才到约定地点,随易禹而去。
一见面,槿容和柳玉都惊异于对方的容貌。槿容的好看柳玉不止一次从别人那里听到过,但见了面还是被她的明艳惊到。柳玉暗暗赞叹着槿容容貌的时候槿容也在心里欣赏着她。槿容心想上天有多偏爱眼前的女子,怕是撷了星魂,分了月魄与她吧!这般玲珑剔透的女子,有谁会不动心呢?
柳玉招呼槿容入座,望见桌子上的菜品槿容顿觉不安。在皇宫里住了二十多年,别的不说,眼和嘴肯定是养刁了。叫花鸡,冰糖莲心羹,雪花蟹斗,葵花献肉,文思豆腐,还有三样她不知道。但认出的五样都是名声在外的江南名菜,花费比她昨日送给易禹的东西高出不知多少倍,她原以为只是家常便饭!
柳玉为客人夹菜,笑着说很久没有做这些菜了,今日特别为招待贵客而做。
听闻是柳玉做的,槿容又是一惊。尝了一口,味道跟宫里的一样!不禁想易禹的父亲前世修了多少福气今生才能娶到这样的女子为妻!
她问柳玉是否是江南人。柳玉点点头。
这可打开了话匣。槿容想去的最终之地便是江南,逢上了地地道道的江南人自是要聊个透彻聊个尽兴。她聊从书上看来的,柳玉告诉她书上没有的,更细致的……
***
皎洁的月夜中,易禹提着灯笼,送槿容回住处。
槿容仿若找到了另一个自己,她和柳玉那般志趣相投,恨不得彻夜长谈。可她不能,毕竟这是第一次见面,也因她不能回去太晚,会打扰到同院人休息。
灯光微弱,但槿容仍能轻易地感受到身旁少年的欢喜。
槿容问:“想起什么高兴的事了?鲜少见你情绪这么外露。”
易禹咧嘴一笑,回道:“许久没有看到母亲如今晚这般高兴了。”
槿容心有所动,禁不住夸赞:“你是个慈孝的孩子,你母亲一定会为此深感欣慰!她身体不十分健朗,是生了什么病?请了好大夫没有?”
“请了极好的大夫,但母亲得的是心病。”易禹沉吟了一下,继续道:“因思念父亲所起。”
槿容心中钝疼,有什么思念比天人永隔更令人无望呢?
早晨易禹那句话又猛地蹿出来,犹豫再三,她开口询问:“令尊……因什么过世的?”
易禹似没有听见,低头走着,许久不做声。
槿容歉疚,解释道:“是我冒昧了。我不是要探听你的家事,就是有些担心你。”
易禹转头问她,音声与平日无异,“姐姐担心我什么?”
观他听他似没有介意自己问话的唐突,槿容心中才有些释然。“早上听你那么说我便担心你意有所指,怕你因那事心中一直愤懑不平。你这样一个孩子,我是希望你一生都平安喜乐的,纵然知道这世间有许多不如意。”
槿容往远处瞧了一眼,微抬手指了一下,“前边就到了,送到这吧。你回去时候慢些。”
易禹也不说好或不好,只提着灯笼略低着头继续往前走,槿容也只得默默跟着。
“我父亲……是被人诬陷冤死的。”
槿容停住脚步。易禹方才的神情举动已使她猜想到可能会是这样相类的情形。她性情刚烈,难容忍不平之事,加之她喜爱易禹,心怜他母亲,心中愤懑之外又满怀怜惜。
“昭雪了吗?”
易禹点了点头。
槿容看向地面,她不知道该以何种表情面对易禹。
少顷,低声问:“……那时你多大?”
“四岁多,模模糊糊记几段很短的场景,父亲的样貌我都记不起来。”
良久,二人沉默不语。
有人从对面走来。
听到声音,易禹抬眼,对槿容说:“走吧,我送姐姐到门口。”
来人同易禹寒暄几句就彼此错开了。
剩下的路上,槿容和易禹谁都没有再说话。
到了门前,易禹笑了笑说:“姐姐早点歇着吧,明儿还早起上工呢。”
“嗯。你也是。”
易禹点点头,转身回去。
槿容望着少年的背影。
她想宽慰,想让他内心平静舒泰,但搜肠刮肚也没有找到好的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