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的，我不赶时间。”赖长智好几次抬腕看表，让别人误以为他着急离开，其实他只是特别期待，拿下这单以后他很有可能直接得到升职加薪。

“赖经理你看，其实这件事情我不太清楚，可能连小林他本人也不明白，所以还希望你等会儿的时候多一点点耐心，也不要烦我这个旁观作证的。”主任喝了口茶，有些语重心长道。

“应该的，这是我的本职工作。”赖长智微笑。

“主要是这些年，孩子忙着上学，今年又要搞那个高考噢，对。都是多数时间不在家里，一个月才回这一次，他阿婆又什么都不懂，一些事情都是我帮照看着，所以这次也过来跟着看看。”主任说着，望着老旧发黑的天花板，神色略显惆怅。

“是，也是应该的。”赖长智微笑。

“阿婆！”门外传来林子落的声音。

他进屋时经过院子没看到婆婆，只发现两个男人对坐在厅堂的茶几面前。

其中一个是他再熟悉不过的社区候主任，另外一个则西装革履，坐得笔直端正。

还离家几十米远的时候，他就发现了一辆陌生的雪佛兰停在门口，林子落意识到很可能是家里来了客人，于是向郑语汐打了声招呼告别，还说要约她晚上见，之后便急匆匆地朝家里跑去。

“噢，是小林回来了。”

“小林，你阿婆刚刚去庙里了，她晚些才回来，这位是房地产公司的赖经理，他今天找你们家有点事。”主任朝他挥挥手，接着又看向赖长智。

“林先生您好，请先允许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赖长智，目前在城芯地产的人事部工作，很高兴今天能够见到您，这是我的名片。”男子双手递上名片。

林子落有点没反应过来，只是接过名片

“今天来是有一件比较重要的事，不过说起来也算是件好事。”说着男子拿出了一直夹在腋下的文件。

“一家超大型的地产公司，加哩格拉，最近几年计划在沙土湾一带规划一个旅游圈景点，所以准备对其进行商业翻修，然后我们根据对应的地契文件，发现了您是这一小块地皮的拥有者，为了争取拿到全部海岸的开发权，加哩公司那边找到我们，我这边也是作为一个中介关系，希望收购您手中的这张地皮，这些是详细的合同，您看一下。”

林子落接过那个蓝色的文件夹，目不转睛地翻看里面的合同。

赖长智看前者的模样，想必是装模作样随意的翻阅，他一个高中生怎么可能真正弄得懂这些合约里面的细节……

不过也无所谓，只要他动动手指，签下字，那今后的日子就都不用努力啦，想去玩去玩，想上学上学，还可以带着自己喜欢的人去周游世界，随便干点什么都好，让他也赶紧节省点时间，偶尔享受一下生活。

“小林，这位赖经理上午就来了，但你阿婆不识字，我就帮看了一下合同，现在你自己再看一遍，之前咱们这胡同的好多户人也卖自家地皮，我帮看，基本上没什么问题。”主任轻轻抿了一口茶水，言外之意就是让林子落放心，合同是完全没问题的。

“也不必着急，您可以先仔细看一下合同，这拥有绝对的法律效律，请您放心。合同我们都是找的专业人士拟定，如果您还有什么疑问，现在都可以尽管说，名片上留有我的电话和公司的地址电话。”

赖长智很有耐心的用皮鞋底敲打着地面，他从来没有这么有耐心过。

“我不卖。”林子落坚定的回答。

“什么？”赖长智在确认自己没有听错。

“我知道大概怎么回事了。”

“但这个地方我不想卖，您请回吧。”林子落合上了文件。

“您知道他们公司的收购报价是多少吗？”

“两百二十万美金！折合成人民币接近一千五百万元，你拿着这笔钱可以去做你任何想做的事。”

就连一旁抽烟的主任也惊了，他没想到会是这么大的一笔钱。

以往不是没有地产公司来劝说镇上的人出售地皮，但大多都只拿到十来万的收购费，因为那些都是没什么用的荒地，与其自己留着，不如给这些公司开掉。

林子落没有再回答他，只是帮他把那份收购合同慢慢收好。

“谢谢你，但是我目前不会卖掉它。”他把合同还给赖长智。

“您可以把合同留着的，再考虑考虑？这一个星期的时间都行，上面有我的电话，如果您觉得没问题的话，我希望您再认真考虑然后打给我……”赖长智语速渐快，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着急过。

林子落摇了摇头，把文件留在了茶几上，随后头也不回的转身上楼。

赖长智望着那个身材高瘦的背影发呆，再一次被人生的虚幻感迎头痛击。

他怀疑是不是自己没讲好或解释清楚，还是说那个孩子对这个数字的钱根本没有概念。

他住在这么一个甚至破烂的地方，竟然随意拒绝了一千多万元的收购款。

赖长智只觉得有些头晕站不稳脚跟，心乱如麻，想点一支烟。

雨后，小镇上的云雾散得很快，月光寂寞，如水般倾泻在篮球场上。

郑语汐换了身完全不同风格的穿扮，篮球弹在篮板上又回到她手中。

这是一所废弃学校的操场，再过十几分钟大妈们就会杠上音响，聚在一起跳广场舞。

“语汐，我可以这样叫你么？”门口处的林子落慢慢走来。

“啊？以前你怎么叫现在就怎么叫，我这人怪怕尴尬。”

“好。”林子落乖乖点头。

“没想到你还会打篮球。”

“我不会，我比较会打网球，排球也打得还行。”很快，郑语汐投篮出了一身汗。

林子落坐在不远的台阶处看着她，回忆中，许多年以前的身影与此刻女孩挥汗的背影逐渐重合。

“你要来试试？”郑语汐拍着球问。

林子落站起来，似乎还在犹豫。

“我洗手去买瓶水。”郑语汐把球抛给了他。

林子落接住，看她跑向水龙头的方向。

郑语汐额外带了一双凉鞋过来，打球的时候穿的球鞋是保护脚踝用的，但是很闷。

她拧开水龙头，打算先冲冲脸。

可就在这时，原本从水龙头上流下的水柱竟忽然弯曲了起来。

她顿时震惊不已，回过头看发现林子落正站在身后，面带笑意的望着她。

“你身上带了啥啊？”她眼睛盯着林子落全身上下四处看。

林子落摇摇头，好像魔术师那样神秘。

“你少来骗我，快拿出来让我试试。”

她物理成绩很好，知道水柱呈现这种弯曲的流动状态多半是因为静电力的吸引，用毛皮摩擦过后的橡胶棒靠近笔直的水柱，就能达到这样的效果。

但下一秒郑语汐就惊呆了，因为水柱的形状忽然如蛇躯般摇晃扭摆起来。

这根本不可能是用什么道具能做到的事情！至少在她认知里面不能。

她连忙蹲下来，瞪大的眼睛在仔细检察这个水龙头上是不是安装了什么机关。

看着郑语汐漂亮脸蛋上的惊讶，林子落第一次灿烂的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