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收拾完落座。
咀嚼的间隙分外安静,许人间时不时观察纪钟谙的动静,从微鼓的腮到筷间的菜。
纪钟谙自然察觉到对座的人过于直白的打量,不动声色中抬眼,睫羽上掀一瞬,恰巧捕捉到许人间迅速收回的目光。
“怎么了?”
许人间后背一颤。
“没,就想问问你吃得习惯么。”
纪钟谙咀嚼的动作明显缓了,片刻后眉尾轻挑,继续夹菜。
“挺好的。”
许人间无意中咬了咬筷子,眼神比心跳先收回。
“你跟那一家三口很熟?”纪钟谙突然主动开口。
许人间略惊,缓缓道:“那孩子去年年初就跟我学小提琴了,加上家长们有时会把孩子留我这儿直到下班,南南妈妈也是,自然也熟悉了。”
“意思就是,期间你只跟小孩妈妈来往过?”
“嗯。”
许人间手里的筷子在饭碗里戳了戳,心情忽而沉了几分。
“我没见过他爸爸,但通过其他家长之口,我大致了解他们一家的情况。”
纪钟谙瞥她一眼,垂下眼睑。
“父亲低智残疾,母亲带残养家,却还要坚持在孩子身上大手笔投入。”
许人间应声:“嗯,小提琴的确很烧钱,但我没理由去干涉别人的选择。”
话音一落,纪钟谙好一会儿没再吱声,饭桌上又只剩下碗筷磕碰的声音。
“之后上班都开车吧。”
许人间看他:“行。”
忽而,她隐约听见男人的喃语。
“还是不行……”
“什么?”许人间没忍住出声。
纪钟谙也不藏着掖着,放下筷子直直看着她。
“最近警惕些。”
许人间半蒙圈地回他:“……嗯,好。”
见纪钟谙还是一副严肃模样,她弯起唇试图化解。
“那我最近就跟云清圆一块去上班吧,两个人总要好些。”
纪钟谙没说话,拿起手机敲敲打打像是在处理什么工作。
见对方没回应,许人间识趣地闭了嘴,直到两人吃完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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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这儿就行了。”
纪钟谙两手插兜站到门外,低睫看着打算跨出门的许人间。
许人间笑:“我送你下楼吧。”
“不了。”纪钟谙侧眸望望空荡的走廊,“就这儿。”
大概猜到对方什么意思,许人间只得作罢。
“那好吧。”许人间把鞋放回原位。
纪钟谙垂睫盯着身前人,似乎又在思索什么。
许人间注意到他的呆滞,轻轻上前半步:“怎么了?有东西落下了吗?”
一顿,纪钟谙面不改色地将目光放到许人间脸上。
“你,最近注意些。”
许人间听后先是微怔,继而轻声笑了出来。
“某人刚还在说我呢,怎么自己还反复提这个?”许人间双手抱在胸前靠在门边,眉眼间的笑意多了几分打趣的意味,“你也要默写给我看么?”
眼底尽收许人间毫无保留的笑容,纪钟谙只觉脑子白了一瞬,无数条思绪的线在这一刻收束,拧紧,绷上心弦。
“不。”纪钟谙略感无措,微微别过脸。
“那就对了。”许人间抿了抿唇,“今天确实是我大意了,既然有了这次的教训,以后我都会注意的。”
闻言,纪钟谙眸光沉了沉,无声中淡淡颔首。
如此斟酌片刻,他终于舍得移步离开。
许人间眼帘中的纪钟谙表情却很淡,仅是敛回目光便安静转身。
目送男人的背影缩小在楼道尽头,许人间暗暗呼了一口气,退一步打算关门。
却在这时,纪钟谙突然又转回身来,无意中与许人间再次对上视线。
见状,许人间微微张唇,疑惑的话还没脱口,对面的人先她一步作出反应。
楼道的灯光饱和度偏低,纪钟谙的脸色被衬得有些发白,于是在这样的冷色调中,许人间恍惚了。
纪钟谙就那样面对着她,和那些年无数个瞬间一样,但过去的彼此被人群、车流、雨帘围堵,包装成陌生人。
那现在呢?
于许人间而言,这样的转变太过唐突,就像是在记忆里强行安置对方,是没有预告的正片,匆忙着就开始续写因对方的出现而另起的文章。
自然得如同不知何为隔阂。
那他们之间的十年又算什么呢?
许人间心情骤然一沉,轻抿着唇就要关门,余光扫见纪钟谙的动作时,思绪略滞。
纪钟谙看着打开的电梯门,犹豫须臾,朝许人间家门的方向又看去,不自觉抬起的手在空中滞留半秒后,以极小的幅度晃了晃。
还没等到对面作出回应,纪钟谙有些不自然地收回手,抓了抓后颈,随后跨进电梯。
意识到对方何意后,许人间略感讶异,以至于忘记回应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