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那个家伙的目的就是这个。
昏昏沉沉里,她这样想到。
也是昏昏沉沉里,她看到一颗闪烁着微光的星子从河的源头的方向来,划开灰白的幕布,往流的尽头坠落。
是灰白布景、等死同舟里分明唯一跃动的鲜活。
也让她寂静了许久的心府为之一颤。虽然只有一瞬……
噗的一声,不远处激腾起的雾,被冲刷的更加支离破碎的肢体和脏腑一样的东西,又被不停的河流覆盖淹没,声息间连存在也被抹去。
不远啊……
她感叹和这星子的缘分,知道这可能是她岁月里看到的最后鲜活的乐事,也是鲜活的物事。
也感叹同舟等死的不知名友人,到底消亡得过于轻易,无声无息。
不久的将来,我也会这样。
抱着这样的念头,忽然觉得疯一下也不错。
她要抓住它。
不为什么。
她只是想抓住它。
人生多苦,该疯就疯。
好像又有了挣扎的动力,顺着上溢而更沉的雾,顺着奔涌而更重的浪,顺着支离破碎的肢体,或者沉默而无声等死的同舟友人,挣扎地往那个方向游动。
友人们很想和她共济。
察觉到她挣扎着身子往另一个方向游动的瞬间,无声无息的友人们转过头来,露出一面面没有五官的脸,睁着圆圆而空洞的也只有空洞的眼眶。
沉默又冷漠地盯视着她。
大概是意识到自己打扰了亡者的安眠,也可能是异动的行为打乱了大部队的节奏。
就像高中时候的军训,向右转的集训里出现了一个左转的人才,和离她最近的人影面对面相觑,沉默而尴尬。
她没有尴尬,对面的人影也没有。但很沉默。
考虑到他们有同舟求死的同道情谊,比那段只经历了几天的浅薄军训情深厚。她决定由她先开口,打破沉默的范围。
她停止沉默,松开因为借力而抓着眼前人影肩膀的右手,疑惑道:“我踩到你了吗?”
人影不答,继续沉默而漠视地盯着她。
她往下看了看人影空荡荡的腹部,了然又没什么歉意地道歉:“不好意思,踩到你的器官了。”
人影还是沉默。
很好,她打算剪掉这段让她不愉快的同道情谊。
没有丝毫犹豫,脚踩在人影其他还没有空荡荡的躯体,借力往前一登。人影晃悠一下,而少女已经在星光的边缘。
往后看一眼,还能看到影子晃悠停下,在停与动荡的间隙里一双直直注视的幽深的眼。
许是这行为无意中伤到了人影太久没有过的自尊。
她动了,手抓着一捧星光边缘,人影也动了,抓住了她刚刚作恶的脚。
她往后看去,更多的人影往这挤压,像尸潮,比冰冷。又似尘霭,比诡谲。
她把星光抓在手心里,是温润的,温暖的,是鲜活的,欢快的,是存在的,也是现在的。
她的心也随着欢快雀跃,不为即将粉碎的未来迁忧。
星光照着暗河的影,河面是围涌来的影潮,河流是流动的,将来也许也会覆盖她的骨与肉,而河里……河里是更多起起伏伏挣扎的人影。
她看着河面,河面照着她。
她凝视着河底,河底照着她。
只是那个她,会用她的脸面对她,她的眼盯着她,她的嘴对她笑。
分明是笑的,又和哭了一样难看。
那个她面色青白,病骨嶙峋,冷漠,又阴郁感伤。常常望着窗外,好像在发呆……
不,是真的在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