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章 诡香(1 / 2)神场首页

放学了。教学楼的钟声叮当响着,伴随一种看破红尘的慵懒。这所学校已经开办了六十多年了,它送别过许多届毕业生。这些人在离开前的心情又是怎样的?怀均不免揣测着,因为他自己也是即将离开的一员。假如再过三年,坐在这间教室里的会是谁呢?他会不会也像自己这样思考起前人的感受来?

还是放学重要。经历了一天的学习,他记得住的东西没多少,但却还是因为自己上了十个小时的课而感到充实,或许人生就是这样的需要自我激励。想到这点,怀均不免觉得自己真是个哲人...一个怀才不遇的哲人。他看不起那些学习成绩不好只会些旁门左道的人,又对除了学习外的领域一窍不通的学霸们嗤之以鼻,其实某种程度上不过是一种自恋心理,只要是自己做的,就一切都能允许,他但愿自己不会在自恋中堕落。

在学校简陋的食堂用餐之后,这里又是空荡荡的一片了。还没到七点,学校为了节省电费没有开电灯,黄昏的光透过窗户照在校服上,怀均十分享受这种难得的放松时光。

高中生活就是这样,除了高考之外的一切事情似乎都是可以被遗忘的,在这片几乎要淹没整个世界的金黄之中,他想象太阳不断放大,直到火舌触及地球表面,将一切花花绿绿的全变成焦黑。

整个食堂静悄悄的,只有隔着几个座位的地方有三四个学生还在慢悠悠地吃着饭菜,怀均打算吃完这顿就回家了。

就在这时,他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来。

“我靠,咋把这事给忘了!”怀均猛地一捶桌,“我该再去问问辛雨蕾,今天发生的那件怪事的。”他心里迫切地想着,但他意识到对方可能已经回家了。这种可以被列入校园十大怪谈的事件,假如有人(尤其对方还是个学霸的情况下)为自己作证,那么自己也算不枉三年高中了。

“我现在就得去教学楼找她。”怀均心想,他把托盘的残渣倒进回收桶,该走人了。他有些好奇对方再见到自己的反应。

其实怀均不知道的是,有些事早已被冥冥中设下了定数。譬如食堂之所以人少,是因为“某个东西”的特意安排,譬如无论到几点他才决定去找辛雨蕾,最终他都会发现这个女孩等待在高三一班的教室,再譬如他所认为的偶然,其实不过是故意展示给他看的必然。就好像小白鼠从来不知道自己被困在实验室,除非它能意识到某个穿着白大衣的怪人总是隔三差五地往它体内注射一些奇怪药剂,似乎只是为了取乐..

他有些着急地奔向教学楼,不顾刚刚吃完饭就剧烈运动是件不好的事,他的胃隐隐作痛,如同困兽那样奔跑在这片金色覆盖的空间里...走过楼梯的拐角一路向上,再左拐,他看见了教室里独坐的她。

辛雨蕾的侧脸被笼罩在夕阳的余晖里,紫色的发丝随风飘动,撩着纯白如玉的肌肤,身体的线条柔软而流畅,就像电影里对美的特写。怀均看得有些呆了。最终还是雨蕾发现了站在门外的他,才挥挥手打招呼,怀均便走进教室。

“来找我什么事呢?”辛雨蕾笑了,她的笑总是有能化解对方紧张的魔力,仿佛世界和平。

怀均突然发现,两次见面时他们都是独处,好像两人成为了伊甸园中的亚当和夏娃,一切历史都还没来得及发生。

“下午的时候,你是怎么进到那个...幻境里去的?”怀均想这样表达对方应该能懂,他假想现在要是有第三者在监听这场对话,那么一定会认为自己疯了。

“我当时在做习题,突然发现老师的声音好像停下了,就很奇怪。抬头一看才发现...”辛雨蕾的语气有些迟疑,她的声音柔软而清脆,仿佛剔透的果冻。

“发现人全没了,和我一样...”怀均若有所思地、缓慢地吐出字来。

“你看见十字架了么?还有巨大的天使尸骨,就挂在十字架上。”辛雨蕾低下头去,眼中波光流转,仿佛回忆这些事对她来说是极不愉快的,怀均心里有些愧疚。

“哪有天使尸骸?”怀均不可思议地在内心质问着自己,喉咙也一并翕动,“明明我只看见了十字架那样的云!”

他把想法告诉了雨蕾。

“那不是云。”她的语气顿时变得冰冷。“那不是云,你没发现它的形状压根没变过吗?”她的语气有点急促。

是的,他想起来了。那十字架在他盯着看大约十秒的时间里,连一点点的形状、边角的改变都不存在,按理来说十秒的时间足以让一片十字架形状的云变成一个扭曲的钩子。

“难道说...那十字架是真实存在的?”郑怀均迷惘地问,心里竟对面前的女孩涌起一股近乎崇拜的心理。

“我不知道。”她摆了摆头,似乎不愿再想了,“现在也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没什么问题的话我还要复习,就不奉陪了。”辛雨蕾的语调突然冷硬起来,“她其实也有自己的情绪吧,”怀均想,自己还是不能太自私。

怀均只能点点头,知趣地离开。教学楼外如雪融化的晚春梨花盛开着,一些同学为了取得更理想的高考成绩,即便是晚上也会留在教室自习,可以看见教室已经亮灯了,应该是有人回来了。但是今天下午的事总让怀均对这个世界产生了一种颠覆式的怀疑,假如幻境是真的,那么巫女、龙、地狱、诅咒...是否也可以是真的?

他想象着那个瑰丽宏大的世界,在阴雨笼罩的平原之上,太阳透过巨大的积雨云的缝隙洒下几公里长的光带,长达数百米的壮观生命体在云团深处隐藏着,散射的阳光偶尔照亮它那遮天蔽日的轮廓。和这些相比,高考又算个什么?

辛雨蕾的话却突然在他脑海里跳了出来:“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对,还是去教室温习吧。他无奈地想。毕竟宏大叙事不能解决温饱,高考还有一个月就要到了,就算是滚轮里的仓鼠,也要往死里跑动。

他突然感到身后有人拍了拍他,一转头,孟行义那张吊儿郎当的笑脸像是远光灯那样撞进眼幕。

孟行义是怀均的老友,从初中起他俩就认识。只是行义后来选了历史类,而怀均选的是物理类。行义从小喜欢李白的诗歌侠气,所以他也时常会说出一些半文半白的话来。用他的说法:“这很酷”,然而酷只存在于他的观念之中,事实上在旁人看来行义一直神神叨叨的,唯一的优点就是此人不把太多恩怨放心上,所以他朋友反而不少。

“怎么了?这位道友,”孟行义又胡凑用词,“你的眉目间若有隐忧啊。”

“那是因为我被一个神经病突然骚扰,不隐忧就怪了。”郑怀均恶狠狠地回击。

“嗐,道友还是一如既往的毒舌。”孟行义继续扯着淡,他并非不会说现代汉语,但那通常只有在对方忍无可忍的情况下他才纠正自己。“话说回来,刚才在下似乎看见你和一班的一位美女施主相谈甚欢啊,道友莫不是中了情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