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台里点燃的灯花,摇摇晃晃的如月光下的深潭之水。
皇帝挥手,身段纤细袅娜的宫男便来到皇帝身边,一个掌灯,素白的手掌被滴落的灯油烫伤也不能言语一句,另一个用葱白如玉的素手给皇帝捏肩。
殷素快速翻阅着手中书卷,太子两日行了百余里,这已是快马加鞭的速度。
这两日太子都没遇见什么意外的事情,只是行路途中难免有辛苦,书页上记录着太子因行路颠簸,食欲不振。锦衣玉食长大的储君,这么些年来都不曾受过这般苦日子。
“第二日,晨光熹微,殿下醒,喊随侍之名,无人应。遂起身穿衣,出门见清粥两碗、白蛋两个、一碟青菜、几屉肉包。殿下食欲不振,只吃了少许,便又匆匆上路。”
皇帝掩卷,闭目凝神,她那卓尔不群的太子,如今过着与普通人无二的生活,简装出行,甚至没有将身边最得用的侍者带过去,只为了尽快到达灾区。
“午,日光高悬,行至林间。殿下挽弓,射鸟雀数只。”
殷素知道太子的弓箭。太子善骑射、长枪与短剑。教化一国储君,太子的师妇也都是当世高手,即便太子所学繁多,几位高手仍旧对太子赞不绝口。太子是个完美的储君,武艺超群、才智过人。即便她不当储君了,依旧会是这世间难得一遇的少年天才。
惊才绝艳,天赋斐然。
太子那柄长弓是她师妇所赠,到如今也有八九年了。弓身都已经褪色,箭筒箭囊箭羽工部早已换新多次。
皇帝都能想象到,当正午的阳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枝叶,洒下斑驳的树影。微风吹动树叶沙沙作响,惊起林间鸟雀。太子坐在马背之上,漫不经心地抬手、搭箭、挽弓,动作行云流水。破空而出的箭矢,惊起一片飞鸟,第二支箭已然蓄势待,然后是第三支箭,几支箭接连射出,每一支箭都带有破风之声,簌簌枝叶落在她肩角。
殷素眉头舒缓,微不可察地叹息一声,脑中一闪而过对王权的怅然。
帝王寝宫华美尊贵,金银器皿,玉石珍宝随处可见,陈列在外殿的博古架上,内殿丝绸帷幔,满目琳琅。
至高无上的权力与奢侈绮靡的生活,只要是个人,就难以抗拒这样的诱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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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程已经过半,殷离歇在了一处驿站当中。驿站简谱,驿站的小吏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妇人,她长得很是富态,眉眼堆笑,穿着灰蓝色的短衫。殷离等人并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只装作行路打尖之人。侍从把一锭金子交给小吏,让她负责今明日这一行人的饮食和住宿。
“好勒。”虽然驿使不大不小算个官,但遇见这群看着就非富即贵的人,立马点头哈腰起来。又瞧见那一锭黄灿灿的金子,更是忙不迭地准备了起来。
这小吏着手准备了一大桌子菜,将菜端上来后,还给几匹马喂了食输了毛。
桌上放着些家常的菜色,做着不精细,大火烹煮,但卖相却是不错,吃起来也是别有一番风味。没有宫廷之中的繁复程序,却能尝出做菜之人手艺娴熟,对色香味的掌握也是面面俱到,怪不得看着富态。
殷离勾起嘴角,动筷的速度稍微加了几分。
“不错。”她并不吝啬夸赞,手下人会意,又给了小吏一锭金子。
“谢谢各位大人。”如若往常,小吏一定会吹嘘自己,和人拉些家常唠叨几句,她就是爱唠叨,爱吹些牛。只是眼前这些人,没有说自己的身份,便是不愿透露,她拿了钱就退下,就是她应该做的。
多年来她遇见之人颇多,往来驿站的人也是一茬又一茬,有富贵的有贫穷的,有守礼的也有粗鄙的,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女男老少什么样子,她一瞧也能摸出几分,对什么人说什么样的话,是她这种人的生存之道。
她摸了摸口袋中的两锭金子,日子过得是称心如意,不必多生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