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获取财物,俺达自然要对明朝进行扰掠,但起初规模和频次都小且少。更重要的是,随着经济发展,俺达显露出学习、借鉴明朝先进政治、法律、社会制度,与明朝互利共存的意愿,其中一项重要内容就是请求恢复通贡与边贸互市。
明初,蒙古各部落以朝贡方式与明廷贸易。各部落进贡马匹,明廷赏赐丝绸等游牧民族缺少的物资。这种贸易始自永乐年间,显然是对蒙古部落支持燕王朱棣发动靖难之役的回报之一,故赏赐十分丰厚。到景泰年间,瓦剌日益强大,不仅拒绝明廷册封,还力图通过朝贡索取更多不对等利益。为遏制这种状况,明廷主动开启边贸互市,并制定相关政策与规定。边贸促进了经济发展,暂时缓和了相互矛盾。但无论朝贡还是边贸,都无法满足瓦剌无限膨胀的欲望,最终明廷忍无可忍,对不平等贸易实施全面限制,导致“土木之变”发生。而事变中明廷惨败,只得满足对方所有要求,导致负担更加沉重。弘治十二年(1499年),由于矛盾非常尖锐,明廷干脆断绝了与蒙古各部落所有通贡与互市,自此再未开启,造成各部落日常生活物资极为匮乏。
且说嘉靖二十年(1541年)八月中旬的一天,礼部尚书严嵩在他家宅书房桌案上看到一份由干儿子、执掌着通政司权柄的赵文华誊抄的奏折副本。严嵩虽然司职礼部,但由于已是皇上器重的重臣,故实际涉及的事务并不局限于礼部,其他部门管辖的大事、要事,皇上也经常会问计于他,他也就自然需要提前有所了解和准备。所以,报给其他部门的重要奏折,他都让赵文华给抄送副本。尤为紧要的是,凡是言官奏折,只要涉及严氏父子的不仅先要送给他看,而且要得到他的允许后才能走下一步呈送程序。
眼前这份奏折由巡抚大同都御史史道呈报,内容是说在七月份,俺达派遣石天爵、昔切二人到大同要塞请求通贡,表示“其父在先朝常入贡,蒙受赏赉,且许市易,汉达两利。所以贡道不通,每岁入掠。如明朝许贡,伊即约束部下,令边民垦田塞中,夷众牧马塞外,永不相犯。乞亟下廷臣议之所待者。”
“哎——!”严嵩看罢把奏折放在桌案上,深深叹了口气。对于事关国家安危的套虏问题,他当然有过一番深思熟虑。敌强我弱、敌攻我守,这样的基本军事态势是毋庸置疑的。自“土木之变”后,明廷对套虏就再也没有当年洪武爷、成祖爷那种横扫千军如卷席的能力了。面对日益强盛的鞑靼铁骑,明军只能凭借“九边”要塞进行抵抗,而且,这种抵抗还是力不从心、及其勉强、捉衿见肘、漏洞百出的。在这种形势下,对方以恢复通贡、互市为条件表示可以停止袭扰,无疑对我方是件好事,至少是个可以获得喘息修养、积蓄力量的机会。
“然而,皇上应允此事的可能性几乎是微乎其微呀!”他脑子里这样想着,不禁轻轻摇了摇头,端起茶盏揭开盖子,吹去浮动的叶片,慢慢啜吸了几口。
他已经十分了解皇上的脾性,那就是以德报德、以怨报怨,绝不对为害过自己的人心慈手软!“土木之变”给明廷带来的奇耻大辱皇上铭刻在心,相信伯父(明孝宗朱祐樘)的禁市之举绝对正确,必须坚持不懈,让套虏得不到生活必需品,得不到铁器,无法发展经济、壮大军力。严嵩记得,嘉靖十一年(1532年)三月,俺达的爷爷在延绥求贡,被皇上以“其情多诈,难以轻信”为辞一口回绝,造成套虏十万之众入犯,劫掠无算。
其实在严嵩看来,这次俺达求贡已与当年“土木之变”时有很大不同。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注:济农是汉语“亲王”的蒙古语译音,也写作吉囊、吉能,意为“副王”或“副汗”,明代蒙古贵族首领称号之一,一般由汗王兄弟或儿子充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