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惊风云纷过眼,
心中常怀定海针。
继盛看了作揖行过礼,笑着说道:“看来新年过得舒心、安适,少湖先生显得更加意气风发了!”
自从拜师后,继盛称徐阶为“恩师”或“祭酒大人”,但徐阶说,“恩师”是感念之词。放在心里即可,不必挂在嘴上。况且,真教导得好才配称“恩师”,若是误人子弟,那还得戴上个“腐儒”的帽子呢!至于什么“大人”是官场上的称呼,更显得生分。自己号“少湖”,还是称呼“少湖先生”亲切自然,最为相宜。于是,继盛以后便以此相称了。
当下徐阶也笑着说道:“你的气色也很不错,咱们彼此彼此,新年都有新气象!”
说笑间,二人进入正房堂屋中分宾主坐定,喝茶攀谈。聊了一会儿,徐阶笑道:“仲芳啊,中午咱们去赴个聚会,介绍你认识一些朋友。”
继盛点头道:“嗷,那好啊。”
不多时一盏茶喝罢,二人便收拾起身出门,迤逦辗转,来到位于仁寿坊钱堂胡同附近的聚寿堂酒楼。这座酒楼始建于正德年间,整座建筑飞檐斗拱、雕梁画栋,内部曲栏回廊、移步异景,气派华丽。
两人离着酒楼还有两、三丈远,只见已有人从楼门内挑帘栊迎了出来。是两名男子,一个中年、一个少年。中年男子和徐阶一样着忠靖冠服,是位官员。少年个子比中年略矮一点,身穿月白色直裰,头戴黑色方巾。由于双方都已经互相看见,故而均加快了脚步。
待距离还有三、四步时,那男子抢先施礼说道:“哎呀,祭酒大人一向可好?王忬携犬子世贞给大人拜年,祝大人新春快乐、华厦开新、懋绩长留、高第莺迁、骏业肇兴、名冠群伦!”
徐阶连忙还礼,满面笑容说道:“好好好,借你的吉言,咱们同喜同喜!——勿过表弟呀,吾倒是要讲侬几句嘞:今朝嘛是亲朋好友过新年,侬勿要把官场上的那些俗套子搬出来好勿啦?!什么‘大人’啦又是‘小人’啦,搞得吾浑身鸡皮疙瘩全都起来了嘞!”
那被称作王忬的中年男子也忙笑着用吴侬软语说道:“好嘎好嘎,吾勿叫侬‘大人’,吾叫侬‘徐表兄’好勿啦?!”
“哎,格样子嘛就好了啦!”徐阶说着,两人一同大笑起来。
笑罢,王忬看着杨继盛问道:“表哥啊,这位先生未曾谋面,不知尊姓大名、仙乡何处啊?”
徐阶道:“嗷,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国子监监生,也是我的入室弟子,姓杨名继盛,表字仲芳,直隶容城人。——表弟呀,不是我徐子升偏爱门人,今天我就把话先说在这里:仲芳是不可多得的栋梁之才,将来必能扬名天下、流芳百世!”
继盛连忙作揖说道:“不敢当,不敢当,老师实在是言重了!”
王忬对继盛抱拳拱手笑道:“幸会幸会!——我表哥从来不当面夸奖人的,今日既出此言,必有道理!”
的确,徐阶对褒奖他人其实是十分吝啬的,但对继盛则例外。因为他相信,自己这位宠辱不惊的门生定力深厚,无论怎样的褒贬都不会对他产生不利影响。
徐阶又对继盛介绍道:“仲芳啊,这位是我的表弟,现任都察院监察御史,姓王名忬字民应,江苏太仓人。”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