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子哥,门里没血迹呢。”一个当兵的查看了地面凑近来说。
“符连长是吧,打狗看主人呢。”徐爷两手抵在拐棍上,两眼盯着大胡子说:“从来没有人敢在我府上动我的人,你要做头一个么?”
这话倒使符子哥一愣,随即仰头哈哈,对周围的丘八笑说:“这糟老头,叫他一声爷,他还真以为自己还是以前威风八面,呼风唤雨的徐家湾把头徐海生徐爷。”
除了符连长,手下的人没人敢为他的话笑出声,这些丘八都是这一带的乡镇子民,大多是没有好的营生,进了守备团谋些粮饷维持生计,都知道徐老爷曾经是怎样的人物。
这下符连长似乎感到些压力,他放开水叔,抓住靠身边一个兵的衣襟子:“怎么,你们都很怕他吗?今时今日这老家伙还能在徐家湾搅出点风浪来,我把满脸腮胡须全用手扒了,一帮怂货。”
他脚踢了一个,另一巴掌又掴了一个。“给我搜!进屋搜!刺杀王团副的人肯定在里面。”
在徐家仓房的地窖里,徐行舟用窖藏的烧酒给受伤的男人清洗了伤口,把三晚从家里拿来的冶外伤的药膏给伤口涂上,对人说:“你这是射穿伤,胸肩里没子弹,养些时日就没事了。”
男人看样子四十岁上下,身子骨并不强壮,模样显得苍桑了些,神态倒有几分硬朗,明显不是庸碍无为的人,这下笑道:“还好这次行动没有暴露我们的身份,另外两个同志这下应该也脱身了吧。”
“放心,咱俩是垫后的,他们已经安全了。”女人用纱布给男人的伤口包扎。
“小弟,我名字叫刘广来,”男人用热诚的眼睛看着坐对过几步处一块垫板上靠着一堆码得整齐的谷粮包的徐三晚说:“将来如有可能,我们还会经常见面的,就看你会不会站在我这边。”
徐三晚想了下说:“我看你跟我姐关系好像不一般,是想要做我姐夫啊?”
“三晚,瞎说什么呢。”徐行舟转过头瞪她弟一眼,神色倒有几分喜意。
刘广来却是一脸欢喜:“我做梦都想着有那一天呢,只是当下外忧内患,我们要做的事太多了,儿女之情可暂放一边,你还在上学吗?”
最后一句话问的徐三晚,三晚摇摇头,想起他的丢脸事,也不想再见到那个伤了他心的女孩。
“学校的老师教不会你什么的,将来我做你的老师吧。”说着刘广来才注意三晚一旁坐着的女子,把要说的话忍住,打量她一眼问道:“姑娘你那里人呢?”
“林曲的。”姑娘看了眼问她的人,眼睛便闪了去。
“那地方我去过,在那里教了二年师呢,可是第三年闹瘟疫,死了好多人救都救不来。”
“我父母就是那年过世的,我在浦安中学读了两年书要回去看看,回到半路被拦了回来,半年后才知道他们死于那场鼠瘟疫的消息。”女子把头埋进两膝间。
“后来的日子很难过吧。”刘广来望着地窖里堆积的粮食,存酒,海味干货,突然意识到什么,对徐行舟说“这里的东西得赶紧处理掉,要不很快就不属于你徐家的了,徐家湾很快会成为风口浪尖之地,得想想办法。”
“为啥呢,这可是我老爹剩下的家底了。”徐三晚很不明白。
“我看这窖里的粮食起码够五十个人吃上三年的,还有这一坛坛的酒,这一堆堆的干货,这么放着不出一月就得益了侵略者。”
“你是说日本鬼子很快就要打到这里来啦?”徐三晚浑身都有些紧张。
刘广来半躺在窖里唯一一张靠椅上看向一排离屋顶很近的风窗透进来微明光亮,好像也听到外面有微弱的叫闹声,说:“狼子野心正吃得过瘾呢。”
外面的院子里徐海生还是拿捏着柱拐杖立台阶上的姿势,瞪着眼前一众当兵的喝道:“我看谁敢进我家里来!别看老夫今时是失势了也破落了,但别以为树倒猢狲就散了,想想当年有多少道上的人跟着老子混饭吃,今天谁要欺到我头上来,只要老子还有一口气,一个信儿的事,不愁来不了几个能为我出口气的狠茬。”
这句话果真唬住这些草头兵,他们都是乡里乡亲的,谁不曾见过早些年徐家垄断渔市码头,欺行霸市,豢养一群打手狠人前呼后拥的景况,不失有些是忠心耿耿跟随徐家的,后来不知是何原因离开,或者是暂时离开。
符子哥倒是气得吹胡子瞪眼,他自觉没了脸面,总不能让人一句话吓怂了吧,他自然知道现在徐家湾行市霸主已移主外性人,而且他跟把头还有些交情的,可眼前这老头说的话又不能当放屁。
想当年他凭着一身硬功夫一路习武卖艺流落到徐家湾,看上这地方市面盛景,人文丰富,不想再走,便要找个码头靠,为此找上徐府打过几架,发现里面人才不少,他渗和进去很难混得出头,便另寻庙堂了,这些都是七八年前的事了。
“徐爷,你这算是妨碍军事行动,信不信我把你抓起来。”
符子哥端着枪在徐爷面前晃了晃,他也不想为那么个已死的上头给自己惹祸,何况屋里有没有藏刺客也不确定,这下不如找个台阶给自己下。
“你说没有追逃者进来,我们就得信你,那我和这一帮弟兄就这么退出去,面子过得去吗,回去还得受一顿臭骂。”
徐老爷当下明白人的意思,吩咐阿水去拿份硬通货的厚礼和酒水钱给符连长和手下的兄弟们。
收了贿赂钱,带着手下出得外面,符连长还悻悻回头瞪着徐府大门道:“妈的,这老头这么拽,看那天我把他徐家大门给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