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坤两部,合为诛妖司,诛妖令想必你们都有所耳闻,即为此司发出。震部,刑妖司;巽部,探妖司;坎部,迅妖司;离部,猎妖司;艮部,囚妖司;兑部,巡妖司。”
“每一部都有单独的令主,负责统管全司。比如我,兑部,巡妖司令主,江不仪。我们妖令司内的分级也很简单,只有‘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八个级别。诸位应当都听说过‘八令司’这个称号,指的就是包括我在内的八位令主,天级令使永远只有八人,八令司将来的人选也会在你们当中产生。”
“本来这一次还不该我站在这里,可惜艮部的令主是个酒鬼,虽然这与她现在不在这里并没有什么关系。”下方的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毕竟这个身居高位的男人似乎讲了一个有点冷的笑话,江不仪却并未在意他们的反应。
“你们能够站在这里,说明你们都是得到了认可的精英,是能够拿起刀剑,为守护你们身后的普通人们而战的人,是能够在人与妖的斗争中,为人类挣得生机的人。”江不仪的声音自始至终都很平淡,却能穿透每一个人的耳膜。
“但有一点你们永远要记住。”
江不仪的眼眸扫过每一个人的眼睛,敬畏的,激动的,欢喜的,振奋的,全都在这双冰冷的眼眸前安分下来。
“你们在以后的任务中必定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险境,每一种都可能会危及到你们的生命,但请你们不要怨天尤人。”
“且不说会不会有人能听到你临死前的抱怨,就算要怪也只能怪你们自己。妖令司追求的永远都是强者,死在任务中的人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无论有着怎样辉煌的履历,最后也只会被划分为弱者,被草草安葬了事。而活下来的强者,将会在我们与妖族的战斗中一路向前。”
“现在你们还有最后一次机会,想要退出的人现在仍可后退,回到普通人的生活中去,正常地结婚生子,不会有人敢嘲笑你们。”江不仪扫视着广场上的二百余人,他在相当一部分人的脸上都捕捉到了动摇与恐惧,但却并没有一个人后退脱离出队伍。
难得地,他的脸上泛起一抹非同寻常的笑容。
“我们是战友了。”
翠绿的草地上,少年半跪坐在一座低矮的土丘前,正将手中的一杯酒浇在土丘上说着什么。
少年看起来也就十八九岁的模样,眉眼如刀,表情却很温柔。挺拔的身材穿着崭新的妖令司短袍,左胸上妖令司的徽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听见后方传来的脚步声,少年转头看清楚来人后惊喜地站起身来,眼里闪烁着任谁都看得出来的崇拜与敬仰。“哥哥,你也来了!”
“我还以为你会很忙呢。”少年开心地站到江不仪的身前,同时还不忘理了理衣服,似乎是想要尽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一个大人。
“不离,你长高了。”江不仪抬起手,本想摸摸少年的脑袋,但手抬到一半还是放下了,为少年舒展了一下皱起的领口。在他印象中那个总爱抱着他的腰的、能让他抱起来的孩子,现在已经长得几乎和他一样高了。
“哥哥,我也正式加入妖令司了!你应该看到了吧!”少年看着近在咫尺的兄长,这个男人还是带着那抹温和的笑容,给人以无穷的安心感。少年努力地挺起胸膛,想要将胸前那块闪闪发光的徽章让自己的哥哥看到。
江不仪微笑着扶着少年的后颈走到那个没有墓碑的土丘前,拍了拍少年的背道:“我当然看到了,之前你不是也站在新人中的第一排吗,你刚才也是在向父亲报告这件事吧。”
“对的,我想着无论如何都要告诉父亲一声,想告诉他我也终于有机会陪着哥哥一起报他与母亲的仇了。”少年说这话时神采奕奕,眼睛都像是在发光,不过他却没有发现,当他提及报仇时,江不仪的目光微妙地暗淡了下来。
“我看过你在统试中的表现了,即便是这一届的人才都非常优秀,你也是排在前列的,你有选好要进哪一个分部吗?”
“我本来是想要进哥哥你的兑部的,可是离部的常爷爷好像蛮注意我,一早就把我的档案提过去了,要不哥哥你去帮我跟常爷爷要回来?”少年挠着头,好像有点不好意思,同时也带着点希冀。
江不仪却难得地没察觉到他的想法,顺着他的话接口道:“我这边危险性很高,人员也比较少,基本上都是有经验的老人才会来巡妖司。你在猎妖司那边正好,他们行动时都是老人带新人,不过你也不要尽拖后腿知道吗?”
少年撇撇嘴,自己这个哥哥总是在莫名的地方有些缺心眼,难怪这么些年了嫂子的影儿也没一个。
“你知道我们妖令司徽章的由来么?”江不仪却突然抛出了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话题,少年茫然地摇了摇头,看向了胸前闪耀的胸章,那是一只老虎头颅的样式,一只被弓箭射穿了头颅的老虎。
“人与妖的争斗几千年前就已开始,一直持续到现在也未平息,弓箭是人类第一件真正意义上的武器。”
“‘挥作弓,牟夷作矢。’他们都是黄帝的臣子。当时的人们以弓箭射杀猛兽,比如这只被用作徽章的彘,这被视为人类与妖族的战斗中最初的胜利。”
少年安静的听着,他知道自己的哥哥虽然爱讲一些多余的事,但到最后都是另有道理要告诉他,更何况这种古史也不算无聊。
“仅仅在有明确记录的历史中,这场争斗已经持续了几千年,没人知道它什么时候能够得到终结,或许永远也不会有一个结束。”说到这里,江不仪还是没忍住,揉了揉少年的头发,尽管少年已经仅比他矮上一丝。
“我们已经付出了太多,这片墓园仅仅是承载了这十余年里的亡者,就已经扩建了许多遍了,况且更多的死难者甚至连遗体都没有。”
江不仪紧紧地盯着少年的眼睛,少年从未见过这么严肃的哥哥,他咬紧嘴唇一言不发,直把嘴唇咬得发白。
“我希望你永远都不要成为这里的一员。”江不仪如此说道。
“我们的父亲哪怕生前贵为兑部令主,死去后依然留不下任何记录,连一块墓碑都没有。除了我们,甚至不会有人记得他葬在哪里,再过些年,都不会有人还记得曾有过他这个人。”
“江不离,你是我们的父亲——江泽纪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的唯一的亲生骨肉,你是他存在过这个世界上的唯一的证明。无论如何,你都不要死在这场没有休止的争斗中,这是我、你的哥哥对你唯一的请求。”
少年颤抖着掸开哥哥的手,本来他是不反感哥哥这样做的,自他父亲去世后,除了江不仪也没人会摸他的头。可他听完这些话后,突然产生了一种错觉,一种不知道什么时候,哥哥就会永远离开他的错觉。
“我知道的。”少年别过头去,看着眼前矮矮的、没有墓碑的坟墓,多简陋的坟墓呀,仿佛埋葬的意义就是为了遗忘。
“我一开始就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