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坐下，站在原地盯尹三，脑海中也有了一些奇趣的想象。

大概是因为儿时喜欢看影子戏，我每见一人，脑中便会自然的浮现此人的“兽相”。

大多数人是羊，我和舌头是狼。

而尹三，他长得尖嘴猴腮，一眼看上去就不像是个诚实人，他更像是狐狸。

这狐狸的窟便是华州北的这家“客栈”，此地往来无客，常年打烊。

客栈只是个幌子，实际上这里只是供他做生意，他上面有个大东家，他替那人办事，大东家总会派些任务，他在派给我们。

以往，我们从他这接到的活都是“劫道”的活，他告诉使我们哪里有好劫的运货的马车，便通知我们去。

这次则是人牙子的活，无论什么活，我们基本都在这间“客栈”接头。

舌头笑着对尹三说道：“尹三，我们来啦，良说他可以接！”

我反驳道：“谁说能接了？还没定，我先看看。”

“啊！没定？哎呦！良爷，您可不能没定啊。”

“您身手又好，和兴爷又熟，这活可不能缺了您！”尹三面露苦涩的劝道。

“唉，我知道您之前没做过诱口的事，也不愿意做。”“只是，真的不用担心，您们的活只是运小羊，小羊从哪搞来的，要送给谁，都和您们没关系！”

尹三故作小心的打量一下四周，小声道：“而且我也不怕跟您们交个底，这次收小羊的人权势滔天，哪怕真出了什么事，官府也查不下去。”

“再说了，现在兵荒马乱的，官府哪管的上啊……兴爷，您说呢？”说罢他还向舌头眨巴眨巴了眼睛，示意舌头帮腔。

舌头骂道：“是啊！去他娘的官府！陕地好多地方造反，他们要么在贪钱，要么在藏钱，哪里顾得上我们。”

舌头饮下半杯温酒，一边帮尹三帮腔，一边向我使眼色。

“不愁吃穿”“善事”“兵荒马乱”再加上日益愧疚的心，这些字眼反复浮现在我的脑海中，冲击着我内心的原则。

我是不接关于小羊，母羊和老羊的活，可是我杀的每一只“羊”，他们都是家里的顶梁柱，他们倒下了，他们的家人也会因此而死，而现在我只需要把这些小羊送去过好日子，我便能很长一段时间不再杀“羊”。

权衡利弊下我长舒了一口气，说道：“行，这活我接下了，先看一下小羊吧”“那太好了！狗子！去把小羊带上来！”尹三欣喜的对“店小二”喊道。

“客栈”的“店小二”点了一下头，便往后门窜去了。

那些小羊都被带了上来，她们的腰上绑着麻绳，麻绳连在一起，防止逃跑。

他们或低声啜泣，或瑟瑟发抖，被店小二推搡着上前，成一排站在我面前。

我没有说话目光扫过小羊。

左数第一只小羊，以及左数第二只小羊挨得很近，年长者把年幼者护在身后，两只小羊大概是姐妹，黄口小儿的年纪，我估摸着姐姐九岁，妹妹六岁。

姐妹都是穿着破衣，皮肤黝黑，她们面容粗糙，蓬头垢面，从干瘦的身材便能看出她们出生穷苦。

当我看向她们时，姐姐明明害怕却装出一副勇敢的样子回瞪我，妹妹则是眼光躲闪不敢说话，大概姐姐想保护妹妹，把我看成了敌人。

第三只小羊则明显跟前两只不同，她大概幼学之年，穿着破衣，身材瘦小，皮肤却比前两只小羊白皙不少。

她害怕的低着头，不敢说话，但从她端正的站姿，我感受到她出身的不凡。

我出声问道：“左边两只小羊是拐的，第三只是买的？”

尹三故作惊讶捧场道：“哟！良爷眼力真准，不瞒您说，确实如此啊！”

“左边……那两只是姐妹，她们是附近穷山沟的。”

“哎呦，现在各处闹饥荒，她家养不起那么多娃子，便先把女娃卖了，给小儿子换粮吃……”

尹三缓缓说道，在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我看下那两只小羊，观察着她们的反应。

小点的妹妹依旧懵懵的站着，大点的姐姐眼里多了几分泪光，一副想哭的样子。

看来，尹三说的是真的。

“至于第三只吗嘛……出生不错，确实是我们拐来的。”

我沉下声，冷冷地对尹三说道：“出身不错，拐来的放心吗？”

尹三生怕我反悔，打着包票道：“安全，肯定安全，良爷，您就把心放在肚子里，不安全我也不敢往外送啊！”

“良爷，来这边说话。”

尹三将我稍微拉远，似乎想避过那只小羊，有猫腻，什么话不能当面说，我的手不自觉的放在腰间的刀柄上。

注意到了我的动作，尹三赶忙举起双手道：“良爷！别急别急！主要是有事不好当面说。”

“良爷啊，这只小羊情况特殊，我们查过的，虽然他是贵族出身，但运她没有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