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砚之的眼珠沉了沉,下意识捏紧了掌下的一截碎瓦;香案之上,瘦拐子已然伸手抓过了两名孩童。
“都给爷安生着点,不然爷这下手可没个轻重!”瘦拐子狞笑,说着将那两个孩子扔去了佛龛侧边的干草堆里。
重物荡起大片的飞灰草屑,火舌舔着草屑,眨眼就要漫过汤锅,胖拐子眼疾手快,猛一把捞过了身旁的锅盖。
“都跟你说了要丢远点!”胖拐子不悦低斥,瘦拐子自觉理亏,讪讪放轻了手脚。
甩出最后一名稚童,他弯腰解了孩子们脚上的牛筋,随即半推半搡着,将他们赶出了破庙大殿。
于是这殿中转眼就只剩了胖拐子一人,他见那篝火边的飞灰散尽,这才挪开锅盖,拿汤勺搅了搅快糊底的肉羹。
瘦拐子不在,而这胖拐子的修为又甚是微末……这时间正好。
易砚之瞳中微亮,目测估算着小锅到房顶的距离,摸出了怀中的琴弦与药包。
拴好了琴弦,幼童躲在一侧屋脊后,轻巧地推下脊前的一片青瓦。
瓦片落地迸出声脆响,守在锅前的胖拐子骤然一惊,忙不迭扔下汤勺,抄上剔骨尖刀,出门便欲要探个究竟。
胖拐子的步履匆匆,易砚之瞅准时机,利落地扔下那只拴了弦的药包。
糯米纸叠成的小袋子遇水即溶,药面几下便翻进了滚粥中,待到胖拐子四处查探过赶回殿来,易砚之早已收好了琴弦。
“他妈的,还以为是什么道上的兄弟,闹了半天就是块破瓦!”受了番惊吓的胖拐子扭头大啐一口,就手提勺翻了下肉粥,锅底下的木柴烧得劈啪作响,他浑然不曾觉察到那锅中已被人悄悄加了道调料。
“喂!你那边好了没有,这饭都要烧糊锅了——”胖拐子扯着嗓子朝殿外吼了一句,语调下压着些莫名的火气。
“诶——来了来了!”
片刻后殿外远远传来应和,瘦拐子边走边重新拴好了裤带。
胖拐子满目狐疑地盯紧了他的裤腰,瘦拐子感受到他的目光,连忙解释着开了口:“有两个不听话的小犊子撒腿要跑,我顺手抽了他们一顿。”
“你最好是只动了手。”胖拐子冷着脸抓起瓷碗,“赶紧吃饭,吃了饭再抓紧时间在天黑前把这批货散出去。”
“嗐,难得遇上批好货,我还是有分寸的。”瘦拐子不满嘟囔,接过粥碗胡乱吹了吹热气,低头猛灌一口,“搁你嘴里,我整天就跟那毛都不懂的愣头青似的!”
胖拐子闻声不语,顾自盛了碗新粥,放去一旁晾着。
瞧见这景象的易砚之蜷了指头,心下悄悄计起了数,今日被她洒在那粥里的既非泻药也非迷烟,而是种由多样药物混合起来的、她也不知该叫什么的小玩意儿。
——这样的药物,发作起来虽不致死,却能让人在头晕目眩的同时感到腹痛非常。
如此一来,先前推稚童们出殿的瘦拐子必定要以为胖拐子是给他下了毒,而本就被她那一块碎瓦惊得憋了一肚子火气的胖拐子受了委屈,亦多半要与瘦拐子生出内讧、动起手来。
——她要的就是他们生出内讧,要的就是看他们动起手来。
最好能打个一死一伤,她好拿这烂房梁把他们两个一齐埋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