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日光影,陈然一瀑。
林莘大一那年暑假,抚养她长大的外公突然脑梗,从小洋门的阶梯上摔了下来。
他们家似乎没有什么儿女缘。外公唯一的儿子也就是林莘的舅舅,十几年前就因公殉职了。女儿过世更早。
那天外公摔得浑身是血,林莘竭力托着外公,但是他太重了,几乎是她感觉半边天就要榻了的那种沉重。
救护车到来前,围观群众都有意保持了距离。是齐洺帮忙把满身是血的林莘外公背到了平坦处。他妈妈又联系了市里最好的医生,林莘已经非常感激。
之后林莘去帝都找她那不靠谱的爹要医疗费,此间几番周折。
外公出院后,周期性仍需要去医院复健。老爷子凭借着一种惊人的意志力,奇迹般地竟然又能走路了,只是脸还是偏瘫的。
外公以前每天都风雨无阻地去学校门口接林莘,从她幼儿园一直接送到高考结束。而现在,外公已经不会说话了,只会发出“好”这种简单的音节。
医生说,最多也就十年了。
短短几米的路,老爷子要一步一步地挪好几分钟。可即便这样,他每个周末都很固执,从早上开始就拄着拐,一步一步挪到路口,像棵树一样在那等林莘从学校回家。
齐洺问过她要不要一起出国读书。
林莘拒绝了。
她既做不到丢下外公一出国好几年,也做不到带着时不时大小便失禁的外公去拖累齐洺一家。即便后来请了护工,满屋子的气味还是非常无法形容。
后来新学期开始了,林莘在与齐洺打电话的时候,听到了电话那头陌生的女声:“师兄,帮我看看这边的对照组可以吗?我注射了新试剂,它们好像不太对劲。”
齐洺说:“莘莘,你别挂啊,我去看一眼,马上回来。”
是从这个女声开始的吗,林莘好像有点开始怯了。
以后,他会出国,她会留在国内。他会读完博,做科研,研发各种有用的药物,而她呢?
她好像只有一个生病的外公,一个人很好但脑子异常、精神世界停留在舅舅殉职前的舅母。还有一个关系内外皆疏的亲爹。除此以外,她就是孤单单的一个只会画画的小废人。
他们之间,不管承不承认,从大学从异地开始,距离,是真的拉大了。
多重信息作用之下,林莘开始怀疑,是不是他们长大了,就必须要得体地在对方的世界渐隐,甚至退出。
你看,这个世界上,好像也是会有与齐洺更相衬的人出现的啊…………
悲催的是,林莘虽然在大学时期谈了一个男朋友,最后似乎多少因为齐洺的关系,也没成。
与那人的开始,是有一次林莘的大学室友喊她去当作业的油画模特。(摆上静物,穿条连衣裙,坐在那里保持不动就可以了,寻常得很)
那天她到了画室,见到了一个陌生男生。
室友挤眉弄眼地说:“好不容易从隔壁学院拉来的学弟,挺有名的。给你做搭档不冤吧,怎么样,是不是很周正?”
林莘无心于室友的调侃:“要不我跟你换吧,今天你上去做模特,我下去画。”
男模没少画,但是和长得胜过男模的人搭档,却真是头一次。
室友过去征询那个男生意见,其实都不是一个院的。
那人摇了头,似笑非笑:“我为什么会答应来,你再想想。”
室友便屁颠屁颠地跑回来说:“莘啊,学弟他不让换人,大家都等着,你还是别掉链子了。”
此时身边的同学画布都布置好了,林莘只好硬着头皮上去了。
两个人肢体动作非常僵硬,各演各的,底下看热闹的同学就说不行得搂下腰。
特殊环境的关系,与那个第一次见面的男生就离得挺近,超过了林莘认为的正常社交的距离。倒不至于那么传统,只是,这样众目睽睽之下与人长时间对视还真是有些窘迫,那天林莘几乎是后仰着逃避视线。
室友说:“莘啊,你太靠后了,这样画出来,有一种你俩不熟的感觉。”
林莘对室友道:“要不你跟他换一换,咱俩肯定熟。”
这时小穆就左右各一只手掰过她的脸颊,迫使她与他对视。
林莘震惊,并且脚趾扣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