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面时,她十六岁。
那天下午,我在外婆的农田里摘了一束野花,看到了手里抓着杂草的她。
长期营养不良,导致她看起来异常瘦小。
“你好,我叫苏酥。”
她看着我伸出的手,有些发愣,或许这个在小山村里生活的同龄人,并不知道这是握手的意思。
她却在我意外的目光下放下手中的农具,握住了我的手。
“我叫陈桂芳。”
她的声音很细,握手的力气也很轻。
我摸到了她厚厚的老茧。
她并没有多余的话,只是一个简短的介绍之后就放开了手,继续挥舞着农具收割地里不多的杂草。
此后我经常都能看到她在地里忙碌的身影,仿佛没有止境,她一直都在忙碌。
陈桂芳一直很独立,很自闭,甚至是自卑,不愿意与村里人接触,村里人也不接触她。
我一直不明白她的自卑来自哪里。
直到两年后陈桂芳向我说出她的身世。
“我是被拐卖到这个村子里的。”
她说得很随意,随意得不像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悲惨经历。
“你应该发现了,他们都不愿意接近我,他们都嫌弃我。”这时陈桂芳的语气才稍微有了些苦涩。
而后再继续说的时候语气又有了一些感激。
“只有你这个大城市里来的愿意和我多说几句话。”
多年后再回忆起来,当初我会注意到她,可能就是出于对这个和我同龄,但命运截然相反的女孩有些好奇罢了。
只有我这个不知情的人才愿意和她坐在一起。
“你想过回家吗?”
我尽量小心的试探着,生怕触动到对方的伤口。
可是尽管尽量避免,可伤口就是伤口,不管多么轻微的触碰,都足以让人痛入骨髓。
我在她望向我的眼神里看到了绝望、悲伤、无助、迷茫......
什么都有,就是没有希望。
“我已经不记得我的家在哪了,刚来的时候,我才六岁。”
她说话很有节奏,就像她挥舞农具割草时一样有节奏。
阳光穿过挂在下巴上的泪水,折射在陈桂芳的脖子上,好像给她戴上了一颗晶莹剔透的钻石项链。
“那你为什么不逃跑呢?”
问出这句话之后我才意识到不该用这种质问的语气。
不过她却没有在意,只是惨然一笑。
“来不及了,当我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据陈桂芳讲,她被卖到陈老五家里之后,过了一段相对幸运的生活。
至少相比其他被拐卖的儿童,她当时算是活的很好了。
家里最好吃的都给她吃,仅有的几块布陈老五也找村里的裁缝做成了一件小小的衣服,穿在了陈桂芳身上。
尽管陈老五对她很好,可她依旧非常抵触这个陌生的男人。
直到两年后发生的一件事,改变了她对陈老五的态度。
她说,记得有一天晚上,风雨交加,她一个人在家里,第二天早天刚蒙蒙亮,陈老五才头破血流的回来。
八岁的陈桂芳被陈老五的样子吓坏了。
陈老五跌跌撞撞的关上房门,小心的从衣兜里掏出了好多桂圆。
外面下着大雨,闪电将鱼肚白的天空照得更加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