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呢?”
许正继续问道。
“是我娘,我娘不愿意。她骂我没有廉耻,不懂忠义。遇到恩人愿意搭救一把已是万幸之中的万幸,竟然还想吞掉恩人遗落的钱财,简直就是没有良心,不配称人。”
王宝儿头深深的埋了下去,恨不得埋到臂弯里。
“你娘亲曾经读过书?”
许正觉得这些话,寻常的老妇人定是说不出来的。
“爹娘年轻的时候,经营一座酒肆,家中余钱尚可,爹娘都读过书的。不过那个时候我还没出生,不太清楚,是听我二姐提过。只是后来听说酒水只能朝廷去卖了,酒肆就不能再开了。
然后大哥他们参军去,爹娘也要花费一些钱,让他们能过的好一些。慢慢的家里越来越没钱了,到了现在全家除了我二姐,就剩下了我。
我还没什么本事,家里的日子一天不如一天,到了现在,老娘卧病在床,我想的还是用恩人的钱财......”
说到这里,王宝儿狠狠抽了自己两巴掌,极为用力,脸都肉眼可见的逐渐肿胀起来,他的声音也带上了哭腔,道:“我不是个东西。但我真没想吞了您的银子,我想拿这笔银子给我老娘治病,病治好了,我再把剩下的还给您。欠多少,我当牛做马给您还。
我现在没有钱......没有钱,就没办法给老娘治病。钱我以后可以再想办法挣,想办法慢慢去攒,可我老娘要是没了,我以后再有钱有什么用啊!”
说着说着,王宝儿已是失声哭了起来,涕泗横流。
许正没有安慰,只是静静的听着。
等到王宝儿自己的情绪稍稍缓和,用带着冰粒的袖子擦掉眼泪之后,许正方才再问道:“你老娘怎么说的?”
“我老娘......我老娘说,她都要六十了。这个年纪,死就死了。可不能在临死前再把孩子给带坏......她心安理得一辈子,不能就这么毁了。”
王宝儿以手掩面,声音都在颤抖。
许正轻轻吐出一口浊气,沉默片刻后方才说道:“银子拿回去吧,既然送了过去,我就没有再拿回来的习惯。”
说着,许正在屋内巡视了一圈,将之前练武剩下的药材装好,也拿到了王宝儿的面前,说道:“这些药材皆是活血通筋之用,适合干重体力活儿的人,你娘亲和孩子是不能喝的。便是你每三日熬一次便可,还能再用个把月。”
“恩......恩人,我娘说,做人不能贪得无厌。”
王宝儿咬着牙,看得出来他很想这十两银子,只是母亲的教诲更重一些。
毕竟银子买来的药材,老娘要是不愿吃,那他也一点办法都没有。
“跟你娘说是我送的不就行了?”
许正摆了摆手,脸上已浮现出疲乏之意,“莫要啰嗦,快快回去给老娘看病吧。这天寒地冻的天气,再不赶快医治,怕是会出大问题。”
果不其然,提及重病在身的老娘,王宝儿推辞之意立刻便消弭了下去。
他可以不要银钱,但老娘真的需要看病。
“大恩不言谢,以后恩公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只管说便是!”
王宝儿拍着胸膛道:“无论是上刀山还是下火海,只要我眨一下眉头,就不是爹娘养的!”
再次目送王宝儿的离去,许正静静的坐了许久。
室外的寒风吹到屋内,令人通体冰凉,颇为不适。
许正再次关上屋门,堵住寒风,来到窗前,看着屋外那满是冰粒的世界。
浩荡天威仍旧不带停歇的簌簌而落,万物寒凉,这地上的生灵,何以处之呢?
只能希望......
来年会是个丰年,有个好年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