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水秋瞳满含着道不尽的念想，很快有盈泪自渐红的眼眶溢出，声音也带着几分沙哑：

“五斤......是你吗？”

陶李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芥，微笑道：

“是我素姨，我回家了。”

女人来不及好好收拾自己的发髻，身上的睡衫尚未更换，身子踉跄赤着双足匆忙地推开了道观的大门。

徐徐春风吹过她长至腰间的发丝，宛作乌雪乱洒，一路朝着陶李小跑了过去，伸开双臂想要去抱一抱他。

可如今的他已不再是当年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垂髫孩童，要比自己还高出一个脑袋。

于是虞锦素展开的纤臂逐渐放下，转而伸出手来理了理他脸颊两侧的垂发，鼻头一酸，眼眶渐红：

“臭小子，这么高了，姨娘都不敢认了。”

“快让姨娘好好看看你。”

女人那双漆黑的瞳孔中映满了小书生的影子，一如慈母温柔，丰润的唇瓣不断嘟囔着：

“八年啊，出去了整整八年你个臭小子也不回来瞅瞅姨娘。”

“你不知道姨娘有多担心你吗？”

望着姨娘的一笑一颦，听着这温柔的数落，陶李鼻头一酸，张着嘴，一时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姨娘的这双眸，这让他想到了盛夏的桃枝垂于河畔，水面上倒影的便是这般黑而朦胧，那是一种熟韵知性的，充满温柔的美......

心中道不尽的暖意。

虞锦素挽着陶李的胳膊舍不得放开，抚着陶李身上衣衫的褶皱，柔声数落道：

“瞧你这弄的邋里邋遢的，回家一趟用的着这么着急？再把身子累坏了。”

“这次回来要呆几天？”

陶李感受着姨娘柔荑的细腻与暖意，温声道：

“素姨，这次我不走了。”

“啊？”

陶李从怀中摸出了那张金灿灿的委任状，在她的眼前晃了晃，笑着开口道：

“姨娘你看，我考上了扶摇山神庙祝。”

听到他的话语，道姑愣了一下，秀眉很明显地轻挑一分，随即接过了陶李递过来的委任状，看了好一会儿后，脸颊之上便是蓦然浮现一抹激动的晕红：

“考上了！？真的考上了！！”

八年来，陶李同慈济观飞鸿传信不少，她自然知道陶李的志向。

此刻眉间的欣喜激动之色较之陶李更盛，松开了挽着陶李胳膊的手，捧着陶李的脸颊便是亲了一大口：

“这可是仙官啊......咱家五斤就是争气！！”

话语将将落下，她又兀地反应过来。

陶李已经不再是八年前那个小孩子儿了，如今更是高出了自己这么多，有道是‘女大避父儿大避母’，八年不见难免生分了些......

睫毛微垂，泛红的眼偷瞄了一眼小书生的表情。

见他只是朝着自己傻笑，便又松了口气，对自己方才的动作也就更理直气壮了。

——自己是他的姨娘，哪块儿没见过？他哪敢嫌弃自己？

“你瞧姨娘光顾着乐了，岁数大了脑子不好使，回家这么着急路上怕是都没有好好吃口热饭吧？”

“快进屋，姨娘给你做口热饭吃......”

说罢，虞锦素转过头去。

左手不着痕迹拭去了眼眶处凝成的一颗珍珠，藏在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