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剩下不多的白米饭盛了半碗给自己,爷爷哈哈的笑着,开始用勺子铲锅底粘着的锅巴。
铲锅巴时,他的眼前时不时会冒出一闪而过的星光点点,蹲着的大腿也吃不住力气发起了软,一个晃荡,侧着翻倒了下去,几乎是同时,他下意识的捏住了锅边,保住了狗娃的锅巴。
“爷爷,爷爷,呜呜呜。”
狗娃着急的扑到了爷爷身边,带着哭腔喊着,用稚嫩的力气拉着爷爷的胳膊,没有拉动后又想去抱爷爷的腰,发现自己短短的手臂也抱不住,手掌不自觉地向后滑。
爷爷揉了揉太阳穴,喘了几口气,像是缓过来一些,急忙说:“没事没事,爷爷只是眼睛花了一下”。
他用手掌撑了一下地,发现已经起不来了,顾不上身上的灰,跪着铲完了所有的锅巴。
爷爷把锅巴团在手里包住,紧紧地捏合成一个团,递给了眼角还湿着,不停吞咽着口水的狗娃。
狗娃“咳咳”笑着接过了锅巴饭团,就一大口咬了上去,嘴里发出了咔哧咔哧的清脆声。
狗娃只咬了一大口,想咬第二口的时候,他没有下嘴,看着爷爷对自己满脸的笑,他掰了一半递到爷爷嘴巴前说:“爷爷,你也吃嘛。”
爷爷摆了摆手,把狗娃的锅巴饭团推了回去。
“狗娃吃,爷爷老了,咬不动。”
爷爷说完,咧着嘴给狗娃展示自己所剩不多又黑又黄的牙齿,逗得狗娃笑出了鼻涕。
看到狗娃将两块锅巴团重新组合在一起,咬了第二大口,爷爷满足的扭过了身体,舔过自己的两个手掌,然后舔了两个手掌的每一根手指,随后像是了了心愿一样,挪到凳子上笑着喘粗气。
等狗娃吃完了锅巴,爷爷把饭盛得高高的碗递了过去,自己的小半碗米饭混着平时吃的通用口粮大口大口的往喉咙里吞。
小孩子都是记性差的,在吃焦香酥脆的锅巴那一秒钟,狗娃就把“好东西”这回事忘得干干净净,在他吃大米饭的时候,已经高兴得连鼻涕都不吸了。
欣赏完十二点时塑料膜“天窗”外的烟花表演,狗娃往火堆里加了些柴火,哈欠连连的喊着“爷爷,我困了,我要睡了”。
“过来过来。”
爷爷坐在土石块垒成的床上,向孙子招了招手,一边往几层破烂衣服的最里面掏东西。
小孩子都是记性好的,看到爷爷招手时似曾相识的笑,“好东西”这件事情很快又回到了狗娃脑子里面。
“是好东西,爷爷,是什么好东西。”
本来还想着逗一逗狗娃,爷爷把手伸进去没有拿出来。
狗娃只好抱着爷爷的大腿不撒手,哼哼唧唧的撒起了娇。
没有经受住这种“考验”,爷爷很快就掏出一个半透明的小塑料袋,在狗娃期待的眼神里打开了。
看着一捧透明的白色结晶小颗粒,狗娃问爷爷:“这是什么好东西?”
看着狗娃疑惑的眼神,爷爷心疼的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这个叫白糖,以前世界还是美好的时候,小孩子过年都是有糖吃的。”
“糖是什么东西啊,小孩子过年为什么要吃糖。”
狗娃没有经历过美好的世界,从记事起就很少能吃饱了。
“来,试试就知道了。”
爷爷说不出更多的话来,吭哧了一下鼻子,将还没有铺满手掌的那一小袋白糖伸到了狗娃的胸前。
狗娃小心翼翼的用大拇指和食指捏起一小撮放进嘴里。
那一刻,他知道了为什么美好的世界,小孩子过年都要吃糖。
狗娃兴奋的又捏起一小撮,伸到爷爷的嘴边,爷爷还是摇头拒绝,狗娃捏着糖的手跟着爷爷的嘴一起摇,然后踮着脚把“好东西”塞进了爷爷的嘴里。
爷爷含着白糖的时候,口腔里还混合了鼻涕和泪水,一边用袖口去擦眼角,一边喊叫着:“好甜好甜,狗娃,这个叫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