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玥垂眸,隐在袖中的双手不禁暗暗攥紧。老天要不公平也罢,为什么要厚此薄彼到这地步?那些她深恨的人,折辱她的人,无一不过得逍遥自在,却偏要她被践踏卑微至泥土里!
副总管常齐已经进了里面的屋子,显然不打算再理会她。内务府的太监们眼尖,连哄带赶的顺势将绣玥给请了出去。
她刚刚在延禧宫跪了那么久,膝盖火辣辣的疼痛本就在忍着,这会儿被推搡了出来,差点儿撞上了迎面进门来的一个小丫鬟,虽说小丫鬟是宫女打扮,穿着却是江南织造的料子,打扮比绣玥明显好出许多。
小丫鬟扫了她一眼,便一语不发径自越过了她,掀开挡帘进了屋内。
绣玥背对着站在门口,垂眸听得门里面的声音陡然高亮了几分,“这不是承乾宫的倩澜姑姑吗?怎能劳动信贵人身边的姑姑亲自来咱们内务府取东西,若是被皇上知道咱们怠慢了信贵人,奴才们可不是要吃不了兜着走呀!”
绣玥向远处走了一些,令那些喧杂声在耳边慢慢弱下去。
她抬头,望望天,来的时候还是黄昏时分,如今已是乌云遮月。
后宫的主位本来可以给她做主,可延禧宫的主位娘娘是逊嫔,逊嫔现如今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又如何能管得了她的事。
钮祜禄秀瑶本来也是瞧准了吧,这偌大的皇宫里不会有一个人来帮她,否则她怎敢如此明目张胆?
她想到李氏平日里那般的战战兢兢,原来像她们这般的身份,是得罪不起宫里任何人和事的。一旦遭难,便是从头到尾的孤立无援,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绣玥站在原地,闭着眼睛仰起脸,伸手用力敲了敲额头。身下膝盖处传来的痛,远不及宫里的人冰冷得令人心如刀绞。
总归还是有什么法子的。她在内务府门口默默站了一会儿,宝燕一定要救,即便撞得头破血流也要救。暂时既然想不出办法,首先最重要是确定人平安无事。
打定了主意,她便又即刻奔走去了慎刑司。可是这慎刑司,也不是她这种身份说进就进的。
意外的是,慎刑司里的老嬷嬷却不似内务府的太监们对她横眉冷眼,通传了一声,便对她放了行。一边带路一边还说着:“下午的时候便有宫里的贵人来打点过了,说是延禧宫的玥答应要见丫鬟,就让咱们给行个方便。”
“贵人?”绣玥一时摸不着头绪,她并不与宫里哪个贵人交好。
“就是启祥宫的秀贵人,说是您的姐姐。”
听到“秀贵人”三个字,绣玥脚步一顿。钮祜禄秀瑶,她的佛口蛇心,她六岁时便领教过,她如何会这般好心?
是想让她亲眼看见宝燕在慎刑司受苦的样子,致使她无法保持冷静、无法无动于衷、无法不送上门去对她卑躬屈膝,言听计从?
老嬷嬷一时不察觉绣玥的异样,还在前面带着路,随口夸道:“您姐姐可真是个心善的主子呢,她托身边的丫鬟来这跟咱们叮嘱,说毕竟是自己妹妹的丫鬟,虽说冲撞了自己,还让咱们千万照顾着。”
绣玥跟在后面,麻木点了点头,“她可真心善。”
慎刑司的牢房越向里面走,境况越差,直走到最里面,老嬷嬷向里面喊了一声,“宝燕!有小主来看你了!”
远远的,隔着牢门绣玥便看到草堆上躺着一个染血的身影,她急忙上前几步,屈蹲下身抓住栏杆,声音扭曲起来:“怎么了,这是用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