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刘蕴将将站定,那造型潦草的道人便也走上前来,一袭深蓝道袍旧的发紫,道鞋也破破旧旧,头发更是稀疏,在头顶用柳枝盘了个小小的发髻,一张面皮晒得黑红,胡子拉碴,与刘蕴以往见过的仙风道骨的道士很有一些出入。不过此人虽潦草,身上却有一种洒脱之感。
刘蕴看他与算命先生好似有话要讲,自己便往一旁让了让。
这道人也不在意她,对算命先生拱手道,“道友慈悲。”算命先生拱手还礼道:“慈悲,道友是云游到此么?”
那道人哈哈一笑:“正是,我从湘水一路云游至此,刚从终南山上下来嘛,到长安城里转转,本想寻个道观去挂单塞,顺便来城里逛哈儿,却不太顺利。”道人口音与长安人迥异,一听就是外地人,却也能听懂。
算命先生道:“长安城,毕竟是皇城根儿,道观里清修的多是富家子弟,甚至达官贵人的子弟,要求也多,规矩也大些。”
道人点头赞同:“正是,我们出家人本来不讲究这么多,单凭本事吃饭,长安城不好混,择日便回湘水去了,我们湘水正在办道院,老师公欲收一批弟子传道,他老人家想帮祖师爷宏道,我便云游路上帮他放放消息,看有想学道之人,便引导一二,单看缘法罢了。师兄你在此繁华之地,若有遇到向道之人,也可略为引导。”
算命先生若有所思:“湘水离长安千里之遥,况终南山高道不知凡几,长安城里也有不少道观,再往南走,雍城也有道院,这长安城里的人想必不会舍近求远。”
听到这里,刘蕴早已心脏猛跳几下,但她并未插话,仍在一旁静立。
那道人拿起随身的葫芦喝了口水,说道:“的确如此,但也有一点,湘水自有湘水的法脉,不同于长安,且我们师公早年云游,拜了几位先生,早已把湘水巫法与道术术数融于一身,我们湘水道院也不缺学生,在湘水也是远近闻名,只是如今道门风气不同以往,以金银贱卖道法者不知凡几,俗话说道不轻传,法不贱卖,但如今长安城的境况,师兄你也清楚,非银钱足而不能入道,其实也不光是长安,很多地方均是如此,我师公在湘水所开设的道院,不收学生分文,吃住均由道院承担,只不过其他方面要求更高,天赋,悟性,人品,缺一不可。因此我一路云游,一路放出消息,虽长安距湘水千里之遥,但一心向道者,岂会因畏惧路遥而放弃,若说因这一点,那此人也无甚向道之心了。”
算命先生点头沉吟不语,刘蕴听这一番话,正说到了自己心里去,一时又喜又忧,喜的是今日听了这一番话,一定是与自己有些缘分,忧的是弟弟还未参加春闱,母亲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自己也不能丢下这个家。
其实刘蕴这个弟弟刘丰倒也争气,比刘蕴小一岁,为人也老成,读书也用功,因是男孩,又懂事,自小就受家里人宠,虽不富裕,却没有少他什么,刘蕴便不一样,虽聪慧,但不如男孩能科举,她自小在家里就是边缘人物,因此亲姐弟也养成了两种迥异的性格,刘蕴虽为人活泛,但对世事总有游离之态,刘丰却是满腔抱负,只想着蟾宫折桂平步青云,且看他的功课,确有这个本事。
因此到了今日,刘蕴想出家,刘丰想做官,一个想出世,一个想入世,刘丰虽明白近几年刘蕴补贴家里很辛苦,却也是很不赞同刘蕴出家的想法,:“我如今功课尚不错,倘或考中了,家里自然不用姐姐再如此辛苦,姐姐便安心嫁人生子,和乐美满不好吗?为何却要出家,与那青灯古佛过一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