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眠和林文铮两个都是多年留法的,他们用法语和加布里埃尔牧师交流,请求他帮忙,加布里埃尔牧师同意接收他们艺专的师生。
国立艺专的师生,在鹰潭的旅社住了两天,接着就集体转移去贵溪县城的天主堂。林风眠派了老师继续留在鹰潭成晟旅社,等着其他陆续到来的师生,还有卢章耀押着校产和大家的大件行李抵达。
到了贵溪,天主堂能让他们暂时容身,但没有办法提供场地,让他们改建成教室,他们还是要另寻地方,但他们人生地不熟,到了这里再临时找地方,哪里有那么容易找。
无奈之下,林风眠想起一个人,他拉下面子,打电话给了他在法国时候的同学,现在贵为内务部常务次长的张道藩。
电话通了,林风眠把他们国立艺专现在的处境和张道藩说了,张道藩同意帮他们想办法。
过了一个多小时,贵溪县的县长带着贵溪中学的校长,找来天主堂,他是接到内务部的命令,来帮国立艺专解决校舍的问题的。
双方最后商议的结果是,贵溪中学腾出一半的教室给国立艺专,供他们改建成教室。
国立艺专的教室要求和一般的学校不一样,教室落实之后,他们第二天就请人开始大兴土木,在原来贵溪中学的教室开天窗,开北窗,把其他的窗户封掉,同时还要赶制一批简易画架,他们在吴墅做的那批画架,没有办法带过来。
同时还在贵溪中学的空地上,盖简易房,修建老师和学生的宿舍。在天师府受到土匪的惊吓之后,老师们再也不敢把学生们散出去,还是需要集中管理。时值寒冬季节,还需要在教室里添置火炉。
虽然整个学校忙乱成一团,但总算是校址已经有了着落,大家虽然还暂住在天主堂里,但知道这是暂时的,心也就定了下来。
但对一些家乡已经在沦陷区的学生来说,他们的困难才刚开始,因为战争,上海周边的地区邮路断了,更因为他们学校一直在迁徙中,很多的学生都和家里断了联系。
原来在杭城学校里,他们都是靠家里每个月给他们汇钱,维持着学习和生活,学校的迁徙来得突然,说走就走,很多人走的时候,身上就没带几个钱,经过这一路的奔波,到了贵溪,就已经彻底变成了穷光蛋。
学校每个月会给学生发六元的补贴,六元钱要是只维持生活还可以,但要想买纸买颜料买木炭条,那就远远不够。
特别是那些学油画的学生,在贵溪这个地方,油画颜料少不说,还贵得离谱。很多学生买不到调色油,他们都用菜油和豆油当调色油,颜料就没办法替代了,他们当然不可能因此就不画画,那就只能委屈自己的肚子。
学校有食堂,但要交伙食费,吴冠中、朱德群和彦涵他们几个,穷得连伙食费都交不起,只能在天主堂门洞的角落里,自己搭个锅子,每天煮点稀饭充饥。
和他们比较起来,俞行渐就是一个阔少,因为他家在杭城,走的时候家里是有准备的,戴秀莲把钱缝到了他的衣服里,另外还有钱放在江映雪那里,让她替俞行渐保管。他们都知道这个儿子大手大脚惯了,钱要是都放在他这里,他说不定一下子就花完。
俞行渐家里经济条件比较好,原来在杭城学校的时候,他出手就很大方,经常会请同学去吃饭喝酒什么的。看到哪个同学画的画,他很喜欢,也会拿酒菜和他们换。到了这个时候,大家就都叫他少爷。
他进出天主堂门洞,朱德群他们也叫他少爷,俞行渐走过去看看他们锅里,除了稀饭什么都没有,心里知道他们是口袋光到没办法了。
他走去街上,买了一刀腊肉回来,送给他们,朱德群看到哈哈大笑,他说:
“太好了!有肉下去,今天头就不会昏了。”
俞行渐赶紧从那里走开,他怕被江映雪看到,会骂他又在充大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