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嘉见百姓已按部就班的劳作,就又驶马到北门,观察形势。李嘉登上谯楼,范羌看到,急忙迎上,道:“大人你看。”但见范羌所指,密密麻林的金兵正在列军前进。排在前面的是汉人仆从军,仆夫军后面是大队的女真骑兵,军队所向,尘飞土扬,旌旗蔽日,好不壮观。范羌道:“与其给他们攻城,倒不如我们出城打他个出奇不意,岂不畅快?”李嘉思忖一下道:“不可。一则守城兵士太少,就算偶有小胜,于大局也无甚影响,一旦失利,后果却不堪设想。再则金兵才渡河,士气正盛,现在也不是偷袭的时候。”范羌想想,道:“确是如此”。金兵走到距城一里处,便不再前行。李嘉见金兵队行严整,忖道:“这鞑子的统帅倒甚有章法,只怕打起来,是个劲敌。”过了片刻从中军中驰出一队人马,在距距城墙数十步的地方停下,从中驶出一个小兵,那兵士手拿一封信,高举过头,向城门驶来。且走且喊:“给李将军的信。”李嘉道:“放个篮子下去。”城墙上便系下一个篮子,待那金国兵士驶近,他便将信投到篮子里,上仰向李嘉道:“李将军,我们将军敬你是个人才,劝将军识得时务,投降天兵。不然的话,只怕惟有‘玉石俱焚’一途了。”李嘉笑笑不语。兵士将篮子提上来交给李嘉。李嘉展开一看,果不其然,是一封劝降信。李嘉忽然灵光一闪,低声道:“有个好办法。”俯在范羌耳上如此说了一番,范羌听了,低声笑道:“如此甚妙。无需找他人,他们都管我叫小李广。”急忙招呼兵士去取纸笔。李嘉伏在城堞上挥笔而就,将信又折了装到信封里递给兵士,兵士又将那信放到篮子里放下城来。李嘉向那金国兵士高声道:“你且把这信拿回,信上我有重要事与你们将军说。”那金国兵士取了信转身驶回小队。
李嘉对范羌道:“你可看清了?”范羌点点头,道:“看清了。”李嘉道:“待那人读信之时,你再动手。”范羌又点点头。且说那金国兵士返回小队,翻身下马,将信交给队中一人。那人接过信拆开,但见纸上赫然写道:“你上当了。”那人大吃一惊,一抬头,但见一支飞箭已飞到面前,急忙侧头,那箭未射在额头,却钉在颈上,那人大叫一声,仰面跌下马来。小队兵士急忙上去扶起。李嘉见射到了金兵首领,高声道:“快,一起放箭。”墙上兵士早有准备,一齐挽弓搭箭,密如疾雨的箭矢都射向城下小队金国兵士,一时之间,又有几人中箭倒地。金兵抬起了首领驮在马上,抛下其他受伤兵士,飞也似向后退去。范羌见金兵这队人马退去,由衷佩服道:“将军真神人也。”李嘉笑道:“全仰赖将军这百步穿杨的本事。这鞑子首领与寻常兵士一般打扮,不施些手段,倒认他不得。我这个手段虽不甚光明磊落,不过跟鞑子倒不必讲仁义道德。”
过了片刻,王子凝与吕风暴也赶过来,范羌又将李嘉智伤金兵首领的事说了一遍,王子凝莞尔一笑,吕风暴则哈哈大笑。吕风暴向城外瞅了几眼,道:“既然你伤了他们的首领,鞑子必不肯罢休,公子须早做筹划才是。”李嘉把方才整顿百姓的事大略给他们说了,吕风暴听了,笑道:“如此甚好,只是民兵训练总需时间,公子你看,鞑子正在调兵谴将,看来要攻城。单就现在这些人马,怕是吃力。”李嘉点点头道:“当真吃紧也顾不上那许多,训没训练的全部押上。”吕风暴抬头看看天,道:“夫子倒有一招,全凭这天时地利,就能叫鞑子吃个大苦头。”李嘉奇道:“吕叔快讲。”吕风暴道:“方才我们打街上过,黄昏尚早,我看到那些妇人都已经在烧水做饭了。”李嘉也看到城下金兵正渐渐逼近,心下也甚是焦急。原以为吕风暴要讲他的妙计,岂知他又兜转起来,道:“回头吕叔跟百姓交待一下,围城之下,柴火都是紧缺之物,不可如此浪费。吕叔莫要言它,快说你的妙计。”吕风暴笑道:“我就在说。”转头向范羌道:“范将军,你快去号令,让百姓把烧开的水都抬上城墙来。”范羌看李嘉一眼,李嘉恍然大悟,道:“范将军,快依着吕夫子说的去办。”范羌依命去了。吕风暴笑着道:“昔时保州防御使杨延昭守遂城用过此法子。公子聪慧异常,我一说,你便明白了。”李嘉也抬头看看天,但觉得天风凛冽如刀割,笑道:“经吕叔这一说,这天气形势,当真与那时一般无二。”说话间,金人也走到阵下,忽得响起一阵号角,号角甫落,又敲起密集的鼓点。鼓声一响,首轮的仆从兵便手中握枪,擎着盾牌,护着云梯向城墙靠去。那云梯搭上墙上,守军也不反应,金兵便飞快地攀上云梯,向城堞冲去。待得第一波金兵都攀上云楼,李嘉高声喊道:“动手。”墙上便万箭齐发,金兵便急忙擎起盾牌来挡,饶是如此,仍有人纷纷中箭掉下。箭射不掉到的金兵,墙上的守军便抬起圆木、石头,顺着云梯往下推。偌大石头,砸在盾牌上,便引得一串兵士掉下。更有守军伸出长杆将云梯向一侧拨,那梯上的兵士,便随着云梯一齐掉到城下。一时之间,城上城下,喊杀声、惨号声,响成一片,声声震天。激杀了半晌,城下堆积了几百具尸体,还有未死之人,在死人堆里呻吟不止。李嘉站在城墙之上,远远看金后队列中,有个兵士挥舞了几下小旗,从中便冲出上千女真兵士,那些兵士个个手持弯刀,只是穿了厚厚的皮衣,也不带盾牌,吼叫着冲向城墙,样子十分恐怖。此时,百姓陆续将水都抬了上来城墙来,李嘉让范羌分派了,道:“这些人虽然不带盾牌,但身上的兽衣,只怕寻常弓箭都射它不透。我们这次不用箭,只等他们爬得近了,你们就把锅里的开水一起浇下去。”兵士听了,个个黯然。一会女真兵攀到云梯顶上,便要向城墙上冲。守军便将铁锅架在垛口上,一个倾斜,滚烫的热水便顺着云梯流下。冲在最前头的女真兵士,被开水浇在头上脸上,惨叫着跌下梯来,跟在身后的兵士稍好,但手上被烫着,也不得不放手,便一齐地坠下来。这千数人,尚未接战,便都给浇下城来。其时朔风呼啸,天气极寒,片刻时间,被开水浇过的地方便又结成了冰,未烫死未摔死之人,都冻结在死尸堆里,一会就没了声响。未倒的云梯,也粘结在城墙上,城墙上是冰、墙根处是冰、死尸身上也是冰,城下满是鲜血冻结的冰,惨不妨睹。浇在墙上的水,都化成光滑无比的冰,流在城脚的水也了冰,走在上面,站都站不住。其后些许金兵再攻,捱不到城前,倒已倒滑倒了。几轮攻击未果,金兵暂时退去。天色渐渐晚了,李嘉站在城墙上看,但见金兵都点了火把,正在结账扎营,城外原野上,星火一片,蔚为壮观。只是他此时无心欣赏,对范羌和众兵士道:“鞑子暂时退却,大家加强戒备,切不可掉以轻心。”众兵士领命。当夜李嘉便睡在谯楼上。
此后数日,金兵都是结营扎寨,对寿春城围而不攻。北风依然不止,天气依然严寒,城中的水愈发的少了。原来连日的大寒,地表也被冻结了,百姓无法挖地汲水。李嘉便命人在夜里从城墙上放篮下来,在引水渠上凿冰取水,再吊篮上去。日子久了,金人便明白城里缺水,一旦发现有吊篮下来,便乱箭齐射,将人迫回去。后来李嘉便扎几个草人,再将草人放到吊篮里,每晚都放下来,金人照例放箭,总能收获不少箭矢。后来金人干脆把引水渠给截断,那城边的储水坑,竟渐渐风干了。再放吊箭来下,金人只是偶放几支,都不作回事。如此僵持月余,城里的缺水形势愈发严重了。安丰军地在淮南,平常年份,一年不过一场薄雪即止。如此这般,先下一场大雪、然后寒风劲冲月余的异常天气,以前从未有过,满城树叶落尽,人畜多有冻毙。李嘉等人走在街上,见一妇人在墙角找到一处未化的积雪,便用双手小心翼翼地捧起放到碗里,然后就着碗把雪吞咽下去。她这一发现,立刻引来许多人抢雪,过了片刻,那雪连带着些许土,便都到了众人的嘴里。范羌满是悲怆地道:“将军,军营还留有一些水,要不先分给百姓?”李嘉沉痛道:“不可。守城的兵士如果没水喝,寿春陷落便是顷间之间的事,到那时候,只怕城里的百姓连性命都没了。”范羌道:“今年天气特异,一个多月滴雨未下,这般情景,历史从未有过。”李嘉点点头道:“为今之计,是我们找个水脉掘出水来,所有困难便迎仞而解了。”主簿听了,思忖一下道:“大人,卑职忽得想到一处位置,我们倒可一试?”李嘉道:“何处?”主簿向西指道:“城门向西,有一条巷子名唤鲜鱼口,卑职世居寿春,幼时听我祖父讲,之所以说这个名字,是因为早些时候那里有一条小溪,溪中产鱼甚丰,所以得名。后来寿春成了驻军所在,那溪流被改道,故河道便成了路,到如今不过三十年……”李嘉喜道:“你所言极是。那溪流纵是被人为改了道,只怕地下还有水脉,快,你带我去。”众人走到鲜鱼口,主簿便招呼来十个青壮民夫,众人一齐挖掘。地皮已被冻住,铁镐砸下去,只显一个白点。过了半晌,民夫粗喘如牛,也只是挖了个浅薄的表皮。范羌极不耐烦,道:“我去找几个兵士来。”片刻,一队兵士过来,范羌道:“你们来挖。”有将领在场,兵士不敢怠慢,挖得极卖力,过了半晌,终于掘到了软土。李嘉又让兵士稍事休憩,民夫再上,如此轮循数次,过了晌午,巷口已被掘出一个深约两丈的大坑。李嘉纵身跃入坑中,从坑底攥了把土在手,把手再张开,那土又散开了。原来那土只是有些潮气,捏成团都不成。李嘉跃出坑,道:“再挖。”兵士与民夫又向下挖了一丈,李嘉站在坑边问道:“下边是否泥泞?”兵士道:“只是稍潮而己,并不泥泞。”李嘉道:“你们且停下。”转头向主簿道:“你可记得清楚?掘得这般深了,若是曾经有河,地下不该如此。”主簿便拉来一个拄着拐杖的老者,道:“这老者叫陈老六,是这里的老住户,他可以佐证。”陈老六上前见过李嘉,也道此处以前确有一处小溪。
李嘉仰天叹道:“莫不是老天也不助我?”忽得瞥见巷左院子里的树木高大挺拔,而巷右的却低矮纤细,道:“主簿,前几日我翻看县志,说城西以前闹过火灾,有几个里坊都烧成了白地,说得可是这里?”主簿道:“大人推测不错,路西便是当年过火的地方。”李嘉又问:“这巷西的宅院,可是三代为官的陈家?”主簿道:“正是。提起他家,整个寿春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李嘉又四下看了看,点了点头,笑道:“原来如此。你所言不错,这路当年就建在小溪之上,只是时过境迁,这路改道了。来,咱们先把这墙拆了。”王子凝不解道:“为什么要拆墙?”李嘉笑道:“因为水脉在院墙里面。”王子凝道:“你怎么知道?”李嘉用手一指道:“你们且看,这墙内的树木都长得有十丈高了,而这路西的树,最高的也不过五丈,为什么会这样?方才我已经问过主簿了,那是因为路西曾经有过火灾,这些树是后来才长的。”王子凝疑惑更甚,道:“那跟水脉有关系吗?”李嘉笑道:“当然有。你们再看,这南北向的路,唯独在这段绕了个弯?这是为什么?”众人不解,李嘉道:“那是因为火灾之后,路西烧成了白地,偏这陈家又颟顸霸道,他家的院墙向左扩了,把原本栽在路边的树都圈到了院子里。后来在西边营建房屋的人,只能又让出一条路出来,所以这路便成了现在这样子。主簿,我说得可对?”主簿笑道:“大人说得一点不差。”众人听了,心里也暗暗佩服。说话间,一齐使劲,那墙便轰然向里倒塌了一大段,李嘉拍拍手向坑里人道:“大伙向东挖。”兵士与民夫便又轮镐起锹一起向东挖。又挖了两个时辰,那坑已延伸到院子里去了。
忽的,一个兵士喊道:“将军你听。”那兵士在坑底跳跃了几下,他脚底传来啪叽啪叽泥水的声音。李嘉大喜,一跃跳到坑里,只觉得着脚之地,那土极松软,整个脚都陷入泥中。低头一看,只见汩汩细流四下沁出,整个坑底正渐渐被冷水浸没。李嘉毫不为意,高声道:“大家再接再厉,让水再出得多些,全城百姓就要得救了。”听此嘉奖,众人便忘了疲劳,奋力挖掘,那坑底出水更甚,不消片刻,已是一泓清水了。众人这才从坑底上来,李嘉道:“范将军,你去叫一百个兵士来,都拿个桶,我们要把这些倒给鞑子们看。”不一会,兵士来到,依次下坑取水,待都取了,列队上城墙。临走,李嘉给吕风暴交待道:“你去通知百姓,让他们都来取水吧。夜里安排衙役值守。”吕风暴受命。李嘉等往城门走,城里有水的消息已经不胫而走,一路上但见大群的百姓都提着木桶涌向鲜鱼口。兵士上城墙以后,李嘉一声号令,一齐向外倒,那水浇在墙上,很快又冻成冰,日光下泛着耀眼的白光。不一会,金兵大营便驶出一人一骑,走近看了一阵,又奔了回去。如此以后,李嘉又命兵士在城墙上倒了几日水,金兵也渐看惯了。
这日北风停了,天气稍暧,众人站在谯楼之上。李嘉与范羌道:“僵持了这许久,我看这鞑子也疲了。我们坐守孤城,外面什么情况全然不知,城里粮草已然尽了,如果形势再不转圜,我们就难办了。我想请范将军去趟蕲州,想办法搬救兵解寿春之围;纵然不能,也请朝廷分拨些粮食给我们。”范羌奇道:“安丰军隶属庐州,将军为何却要我去蕲州?”李嘉笑道:“围城的时候给庐州送去求援信都这般久了,你可曾见过庐州回信?”范羌摇摇头道:“不曾见到。”李嘉道:“这便是了。鞑子攻寿春不成,肯定是转向东南攻掠其它州县,庐州首当其冲,只怕此时已然城破或也在围城之中,他自顾尚且不暇,岂会来救我们?”范羌愕然。李嘉道:“庐州指望不上,我看蕲州倒有可能。蕲州在我们身后,又隔着八公山,如果寿春城在,鞑子必不敢围蕲州。”范羌点头,道:“那我就去准备,挑匹好马才好出城。”李嘉又笑道:“现在光景,别说好马,就是差的也没有。这样,你带两名士兵,今晚我陪你出城。”范羌惊道:“将军,听你口气,难不成我等走着出城么?”李嘉点点头,道:“范将军所言不错,我们确实没有马,如果要骑,只能到金人营里去抢。”范羌倒呼一口凉气,道:“将军方才说我们四人?”李嘉道:“这次是穿越连营,宜快不宜慢,岂能人多?”范羌叹口气道:“也罢,将军有赴死之心,范某陪着便是,只是苦了这城里的百姓。”李嘉听了哈哈大笑,道:“范将军说哪里话?我们这次不过是借鞑子几匹马而已,又没说要死。”范羌听了,也气得笑了,道:“鞑子岂肯借你?”李嘉指着墙垛下一个大篮子道:“前些日子,我们往篮子放个稻草人,再将得篮子放下去,鞑子不是乖乖地就送来大把的箭吗?”范羌道:“可是近来,鞑子也学聪明了,根本就不上当。”吕风暴道:“实则虚之,虚则实之。既然鞑子不射了,那今晚你们就从篮子下去,去夺鞑子的马。”范羌终于明白李嘉的意思,揖手道:“将军高见,范某由衷佩服。”
当夜,月朗星稀,城墙又垂下一个竹篮,一直垂到地上,李嘉四人在篮中呆了片刻,金兵果然没半分反应。四人便从篮中出来,蹑手蹑脚向金兵营中马厮摸去。李嘉在城墙上观察日久,金兵大营的布局,早已了然于胸。金兵最精锐的兵力乃是骑兵,长于野战而短于攻城,所以围城的军营也不似汉军,不甚用心于营造,而且自持小小寿春必不敢偷袭,故其营帐外也没有高达丈余的围墙,只是竖个矮疏的篱笆,李嘉四人轻轻一跃即过。待到了马厮前,只是门口一个帐篷里尚有一支油灯,地上躲了一个女真兵士,鼾声如雷睡得正香,另一个女真兵士坐在地上,手中拿一皮壶,正醉眼朦胧地喝酒,嘴里不知嘟囔着什么。四人轻轻将门口木栅抬开,进了马厮选了四匹最神骏的马,又悄悄装上辔头马鞍,如此半晌,那醉酒的兵士毫不知觉。李嘉看大家都准备停当,轻声道:“上马。”四人一齐翻身上马,催马冲出马厮。那醉酒兵士听到动静,便拿着酒壶晃晃悠悠走出来,李嘉一拍马臀,那马飞起一个蹶踢在那兵士胸前,兵士在地上翻了几个滚,再不起来。马厮起了动静,夜巡的金兵便纷纷跑向这里,李嘉高声对范羌道:“你们往八公山上去,我来引开鞑子。”范羌三人听了,催马向南去了。李嘉拨剑在手,拍马迎着金兵而去,待得近了,弯腰挥手一剑,迎面便有一个兵士倒地,回手一剑,又有一名兵士倒地,如此左冲右突,杀了数十人之后,看兵金越围越多,也不恋战,引马向寿春城奔去。待奔到城下,回头看金兵正渐渐追来,王子凝在城墙上急道:“还不快上篮。”李嘉这才跳下马跃入篮中,王子凝看得真切,急令兵士绞绳上拉,待金兵冲到墙下,李嘉已然在城墙之上了。墙上又是一阵飞蝗般弓箭,金兵又死了数十,这才骂骂咧咧回去。
李嘉吸引了金人,范羌三人便快马加鞭,穿过金人营房,一路偶有拦截,抽一鞭即过。奔了一会,便到了八公山下。三个也不停歇,催马上山,如此又奔了一个时辰,山路越来越陡,积雪也越来越厚,马也行不得了。范羌回看一阵,又俯下身听了几下,确定没有金兵追赶,三人这才翻身下马,牵着马向前走。又走了半晌,天便渐渐亮起来了。冬天雪山上的早晨,雾气浓重,目光所及也只有数十丈远,高低起伏的山坡都覆了厚厚的积雪,山坡上的树也包裹了霜花,在雾气里若隐若现,当真如粉饰碧砌的瑶台琼楼一般。一个兵士道:“大人,这枝上结霜花,煞是好看。我长这么大,还是头次得见。”范羌道:“我听别人讲,北国的冬日里,毗邻河湖的地方,这种景致倒很常见。咱们这里气候温暖,若非近来天气特异,只怕是看不到的。”三人又向上走了一阵,雾气慢慢散了,一轮红日自东方升起,从山上往东放眼望去,千山峥嵘,万峰汹涌,皑皑白雪覆盖的波峰上都被阳光镀了一层金,当真是壮观至极。三人无暇欣赏,又在雪山里行了三天三夜,终于过了八公山,又走了五日,到了蕲州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