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圣灵女!不好了,外面全是天族的人!”
侍女柔儿赤着脚,提着衣袂,急匆匆跑进云溪旁的碧落小舍。小舍是绿植织就,藤蔓攀缠,一道纱帘一分为二。
“娘亲,天族人到我们碧落舍做什么?”
一个稚儿的声音从帘内传出。
“柔儿!元君回来了吗?”
帘内,又传出一个女子焦灼不安的声音。
“回圣灵女,没有元君的消息!快将匡儿藏起来吧!”
“好……”圣灵女沉吟片刻,“柔儿!设灵障阻挡片刻!”
柔儿柳眉倒竖,急道一声“是”,顺势一抛裙袂,轻驭灵气跃出了碧落舍。
帘内女子低声抽泣起来。
“娘亲,你哭什么?是匡儿不乖吗?娘亲,你别哭了,你哭,匡儿也要哭了……呜呜……”
女子一把拉过身旁的男童紧紧抱在怀中。
“苦命的匡儿,别怪娘亲狠心!他日你若能重回于世,自然会明白娘亲的良苦用心!”
话音落下,一记重掌猛击在男童背上,男童一声没吭,在女子怀中瘫软下去。
那是800年前的一个夜,灵墟的夜,云溪旁的碧落舍里,灵族圣灵女莲颂的一声锐啼,划破夜色。
啼声泣血,何其悲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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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口脱险】
800年后宿安
适逢阳春三月,草木皆长,宿安城里人头攒动。
小摊小贩叫卖呼喊讨价还价、花鸟鱼虫啾鸣逗闹络绎不绝,市井热闹之气裹挟了小吃美物的鳞次栉比,从宿安主街的一头直直铺到另一头。
炎凌一手拉着妹妹九儿的手,另一手握着九儿玩腻了的拨浪鼓。那波浪小鼓随着二人走走停停,兀自“咚咚”脆响着。
十四五岁的稚嫩少年,像早春新抽的柳条,一袭白衣白袍,叫人耳目一新。他生得一双晶亮眼目,大而圆,波光渐溢,深棕色的眼瞳与一头棕色长发相匹,愈加显得清泠高洁。一对剑眉直插云鬓,鬓角斜挂着未曾刻意收拢过的闲发,唇红齿白地凛然一笑,端的是阳春白雪一派风流。再加上手里牵着个粉脸、粉唇、粉色衣衫的小女娃儿,一条长街的来往过客禁不住频频侧目一脸融融。
道上的深闺少女,愈是爱看岁数小些的朗目少年,往往抛去往日羞涩,团扇一遮,银铃般脆亮的笑声连同羞红的面容一并遮了去。炎凌每番照面,免不了抖袍作揖。九儿撇撇嘴,暗中抠抠炎凌的掌心,示意哥哥快些走。
五年一度的百花盛会,一望无际的姹紫嫣红,五岁的九儿自出生还未看过。炎凌勾勾九儿的鼻子,二人笑闹一番,继续携手前行。
这一高一矮两个可人儿,不时挤过欢闹的人群,观望江湖艺人的杂耍游戏。不远处,忽然爆发出人群热闹的呼喊,九儿好奇,闹着要去看。炎凌把九儿抱起来,架在肩膀上,随着不断聚集的人群,也一并挤了进去。
“各位宿安城的老少爷们千金大少,古书典籍有云:天下分九墟,九墟十八域。奇巧精怪,多的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之物。小的行走江湖几十载,若说别的,不敢吹嘘,可是这奇珍异兽在下可见的多了……”
待挤到近前,炎凌放下肩头的九儿牵在手里。定睛观看,这江湖艺人衣着奇异,混不似宿安城大街小巷的寻常穿着。这人身披一张黑羽制成的披风,足踏一双黑靴,披风下隐现一袭血色长袍,头戴的饰物不知是什么鸟儿的尾翼,三支硬挺挺剑似的羽毛镶嵌在铁箍之上,铁箍下是一头黑不见底的长发。虽说艺人相貌丑陋,瞧来像一段枯萎朽木,可用一身奇装异服稍加装点,倒有几分难得的神气。
那艺人环顾四周,见人群围拢的愈来愈多,点头笑笑。笑罢,以手点指,对着身后那个覆了黑布的庞然大物,中气十足的说道:
“小的不才,没别的本事,颇爱狩猎,此事本也不足为外人道,天下间猎户多了去了!可小的猎来的走兽飞禽,不是寻常猎户能猎得的!此等奇珍,各位人生一世也不见得有缘目睹。今天小的就来给各位开开眼,只求咱宿安的少爷千金点赏一二,也能让小的云游路上有口干粮饱塞肚腹!”
说罢,那艺人抓起黑布一角,猛劲一扬,将黑布扬了出去。登时,人群迸发出激烈的惊呼。炎凌和九儿顾不得呼叫已是呆住了。
那黑布之下展露出一个宽大铁笼,一只状貌似虎的大兽安然静卧。此兽通身生有银针似的的白毛,阳光照耀下白毛的尖端闪着粼粼碎彩。兽额之上生有银灰虎纹枝枝叉叉,直到脊背处兵分三路,两条延伸至两肋,一条直通兽尾。此兽肋生双翅,肋间凸起处的银针白毛过度成柔软起伏,先是小片羽毛一层覆一层的铺陈,接着便一层长过一层,翅尾甩出几根长长的摇羽,似凤似凰。那兽尾也当仁不让,比之翅尖的摇羽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这摇羽花色独独银灰与雪白交织,纹路奇异。白羽大兽,一呼一吸间,鳞波微闪,摇羽曼舞。
围观的人群惊呼之余,纷纷用衣袖擦拭眼睛,世间竟有此等奇事,虎能生翅?
待得人群开始议论纷纷,那杂耍艺人抱拳道:“各位有所不知,这兽乃是灵墟的灵兽,名为白羽飞虎。小娃儿摸摸这虎羽,一生顺遂健康没病没灾。大姑娘摸摸这虎羽,越长越是花容月貌。那位老者,看您面色红润骨骼硬朗,您待摸摸这虎羽啊,转天就是十八岁的小伙子,比牛还要健硕……”
不待艺人继续说将下去,围观人群的七嘴八舌就已将他的声音盖了去。一个婆子打趣那艺人道:“老婆子年过花甲,膝下也无个一儿半女,摸一把这虎羽,可能给咱回回春?”人群旋即爆出一阵哄笑,未出阁的千金,团扇后边的粉面尽都红了个透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