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您看,”蘋洲伸手指向城楼下的琼楼玉宇,眼中闪烁温柔的光芒,“这雪景可真美!”她由衷地发出感叹。
男人不语只是顺着蘋洲指的方向看去。
蘋洲并未因男子未回应而气馁,反而兴致勃勃地环顾四周,问道:“爷,您觉得太清的雪与晋北的雪相比如何?”她充满期待地望向男人,却没等他回答就自言自语:“依我看,太清的雪胜过晋北。”她脸上的微笑透露出自信,但眼中闪烁着复杂情绪。
男人明显顿了顿,轻轻叹了口气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握住蘋洲的柔荑,“皇后有心了。”
蘋洲面向男人臻首轻抬,一脸正色地对他说:“爷若真能体会臣妾用心,还请好好保重龙体。”蘋洲的话说着轻声细语眼中却带着坚定。如果不是今晨从男人贴身侍奉的宦官口中得知男人昨晚不仅没有就寝反而彻夜忙于政务,她也不会想出这主意,为的就是让男人走出宫室好好散心。
男人不置可否,牵着蘋洲的手走了几步,而后向身后的侍从示意不用跟上。
一男一女便这样一前一后、肩并着肩徐步向前。
“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男人松开蘋洲的小手而将双手藏在袖中环抱于胸前,神情释然却仍不忘朝身旁的蘋洲微笑,像是安慰般,“如今啊,不论怎样,这身子总没个热乎劲。”他的声音中透露着难以言喻的虚弱。
蘋洲一惊瞳孔猛地睁大,她这才反应过来在如此寒冷的时日竟不见男人说话时呼出的白气,而刚刚握着自己的手也没有记忆中的那般温暖……
瞳孔微震,一时间心中充斥着懊悔、不安还有些许无奈。
只见她顾不得其他,一边伸手欲解自己身上的雪披一边朝身后急唤:“快,来袖炉,快!”
“不必了。”男人轻轻按住了蘋洲正解着雪披系带的小手,也阻止了身后小步快跑上前的宫女们。
见蘋洲焦急而不解的看着自己,男人只是温柔地牵上着她继续往前走去。
“记得那老人家当初替我卜过一卦,”男人顿了顿,似乎接下来的话有些难以启齿,“他言我命中难有三八之数,不想今日竟一语成谶。”
他无奈地笑笑。
蘋洲微愣,她没想到男人竟然还记得那么多年前的一件小事,心中顿时五味杂陈。
“不过是个江湖术士罢了,爷当不得真。”她赶忙安慰男人,更像是安慰自己。
男人没有回应她的话,只是轻轻用手指摩挲着她的手心,一如他多年来的习惯。
他放慢了脚步,似乎格外珍惜这一时刻。
“爷乃天子,自是万神庇护,列祖列宗在天之灵也会保佑您的。”蘋洲又急切地补充道。
男人笑笑不说话,像这样的吉祥话他已经不知道听了多少遍,但是从蘋洲口中听到,他总能感到些许宽慰,好像也愿意相信她所说的那般。
两人复行几步来到一处城垛前,于此处眺望,正好可见远方的含元殿。含元殿是太清宫的主殿,也是最大、最庄严肃穆的宫殿,是专门用来举行各种国家典礼的地方。今天没有大朝,当值的黄门正在清扫殿前积雪。
男人居高临下注视着一切,思绪不知飘向何方,蘋洲也伫立在他的身旁,两人也不言语只是静静地看着脚下的太清宫。
犹如过去的无数次一样,两人只是默默的陪伴着对方。
“蘋洲,”男人在风中轻唤她的名字。
闻言蘋洲倏地看向她,这是他们的默契,一旦他喊出这个名字时,二人之间就不再是皇帝和皇后只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夫妻,平凡而亲密。
“你这一生,后悔过吗?”男人小心翼翼地问。
她不知道自己的丈夫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问题,有些诧异但是心里却出奇的平静,仿佛这个问题早已有了答案,或者答案本身不需要任何思考。
——“我不后悔,从未有过。”
她微笑着看向面前的男人,一如那日他们初见时的模样。
——“爷给了我一个家,我会一直等着你,就像我们刚认识的时候那样,我会等你带我回家。”
她语气平静坦然地说出自己的心声。
此生相遇,便已是万岭花开,何来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