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兰呐,你家老周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你连五十块都拿不出来,那几百的医药费你怎么给?不是净耽误孩子吗?你就听我的吧,小欠这胳膊再不治,就废了!”
“邻村放羊的老头,治骨折可有一手,听说只收二十块钱!”
“行,趁着天没黑,我这就背着小欠去,秀莲,你帮我赶一赶我家的鸡。”
“哎呀,这种小事还值当说,你快点去吧,别再耽搁了~”
王小欠脑袋昏昏沉沉的,眼皮都睁不开。
但耳边这熟悉的对话,却听得格外清晰。
像是七岁那年,邻居秀莲婶劝着妈妈,要妈妈带着她去找放羊老头接骨的时候。
七岁,是1999年,王小欠在学校摔伤了左胳膊,竹竿一样的手臂几乎肿成了大象腿,弥漫的青紫淤血瞧着都恐怖。
爸爸在省会城市下煤窑,妈妈吓得六神无主,家里三百块钱医药费都拿不出,妈妈只能带她去找放羊的老头接骨。
谁能想到,那老登,给多少人接过骨头都没事,偏偏给自己接的时候遭遇滑铁卢,她的胳膊生生被扭断。
即便后来去了医院,她的手臂也无法接好,七岁的她自此变成了一个残疾人。
从此以后,她如一朵自卑到泥里的残花,敏感多疑,长大后,即便身边追求者多如凡几,她依然觉得自己配不上。
可那些缺胳膊少腿的残疾人,她又打心底里看不上。
谁让妈妈给了她一张不错的脸呢?
不错到什么程度?
小学初中高中一直都是班花,甚至校花的程度算不算好看?
再具体一点,神似lyf呢?
可命运总是不眷顾她,在她恋爱脑上头的时候,那些男人全都在玩弄她的感情。
最终,她恋爱脑晚期加绝对颜控,从太行山晋市远嫁到中原豫市,嫁给了那个不嫌弃她手臂畸形的丈夫。
丈夫是退伍军人,人很善良,高大帅气,阳光型男,荷尔蒙爆棚,还是出了名的老好人。
唯独一点不好,就是穷。
穷的连孩子奶粉钱都买不起,穷的她回娘家的车票钱都没有。
或许是生完孩子后遗症,总之她抑郁了,每天搂着孩子没日没夜的哭。
在那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一望无际的平原里,她想跳楼都找不到地方。
想跳河又怕河里太脏,没呛死先被恶心死。
她是个爱干净的人,活着不体面,死了总得像样一次吧?
于是她开始攒安眠药,攒了整整一年,攒到了三百多颗,一股脑全都塞进了嘴里。
她能肯定,她必死无疑了。
就是没有想到,死都死了,居然还做起了小时候手臂摔断后的绝望噩梦。
“小欠,妈现在背你去接骨,咱们很快就好了~”
浓重的哭腔哄宝宝似的响起,王小欠的身子腾空,紧接着,落在了一个温暖的后背上。
是久违的妈妈的味道。
她吃力的睁开眼睛,瞧着眼前熟悉的妈妈的后背,摩挲着妈妈乌黑浓密的大辫子,王小欠鼻子一酸,安心的伏了上去。
自她有记忆以来,妈妈的头发就很少,一把抓在手里都没手指粗,她也再没有跟妈妈这么亲近过。
在梦里,她要好好的抱抱年轻时候的妈妈。
在秀莲婶子的帮助下,李金兰用一条床单,把王小欠绑在后背就往外走。
凉风一吹,王小欠的脑袋都清明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