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元同见横七一人坐着,低头不语,便凑了过去,挨着他坐了下来,“兄弟,你有心事?”
横七闻声是元同,急忙回应:“是啊,先生!我......我是在想一件事。”
“何事?不妨说来听听!”
“这吴家太爷年过七十,娶了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子为妾,还不算是娶的,是抢的。那女子还只是个孩子啊!
这是什么世道,富人和穷人竟有如此差别?老天真是不公,何时公平能再现人间?”
“兄弟,谁人说过人间曾有过公平?这么讲吧,人有平等,而人间无公平。”
“此话怎讲,先生?”
“你,我,所有人,生来便是两个肩膀顶着一颗头颅,这是平等。
所有人只有一条命,终究都会死,这也是平等。
这些平等是上天赐予的。
上天还把平等赐给天下万物,视万物为刍狗。
有人生在富贵家,他这一生便有锦衣玉食;有人生在贫穷家,他可能生来就食不果腹,可能会随时饿死,这就是不公平。
富人钱财充盈,他们的钱财也会越来越多,就像这吴家;穷人本就入不敷出,而他们却越来越穷,到头来只能卖儿卖女,这也是不公平。
同样两个朝中大臣,一个靠祖辈的荫庇,轻而易举获得官位;而另一个则不断在战场厮杀,靠所谓的军功获得官位,这也是不公平。
一家两兄弟,父母偏爱一个,而冷落另一个。偏爱意味着什么,也是不公平。
人之道,损不足而奉有余。
人人生而有私心,人人生而有占取的意愿,这是人的天性,与鸟兽无异,亘古不变。
人汇聚在一起便是人间。
各存私心的人聚于一处,总归有过活的法则,无它,只有‘人之道’。
你想想,这法则是何人所定的?”
“自然是当权者了!”横七答道。
“当权者又是何人呢?”
“他们是何人?他们是皇帝,是王公?”
“他们是食税的占取者。
一个国家的占取者是权贵公卿,一个州府郡县的占取者是当权官僚,一个乡里的占取者便是坞堡的富绅。
占取了食税,他们便是既得者。
这些既得者会制定何等法则呢?
必定是‘损不足而奉有余’。多者愈多,寡者愈寡。
这注定的不公平便是人间烟火,过去如此,当下如此,将来亦如此。
只要人间还在,这烟火就不会熄灭。”
“唉!”横七失望地叹着气,“若如先生所说,这人间还有什么可留恋的呢?倒不如......”
“生亦可贵,死亦可哀。若一命呜呼,你可真就呜呼了。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此前我们从吴家骗得粮食,分发给穷苦乡邻,这是不是损有余补不足呢?
此等可做之事,在人间处处可寻。
做此事怎不快哉?难道不值得留恋吗?”
“如此说来,我们打劫岂不成了替天行道了?”
“那是你我之道,而非天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