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五刻(傍晚六点十五)
西边一片绚烂的火烧云。
入夏了,夜来的愈晚。
与范闲交代完,收了范闲两碟点心做安慰,王启年照叶峥的话,走正门,走了好几步,想想,还是回头,距叶峥三四步,遥遥地拱了拱手,“叶大人,小人告退。”
叶峥看向他,颔了颔首。
王启年脸色大缓,露出喜色,离开。
“他还挺怵你,你不问问王启年送的文卷?”
范闲走过来。
虽用话来撩拨,但瞧的出,他脸色并不好。
叶峥没好气地瞥了这货一眼,“我怎么听到你心里咕咚咕咚地冒坏水呢?”
范闲叫他逗笑,咧了咧嘴,没笑出声,笑容有些苦涩。
“我方才就在想,我到底给你挡了多大的灾?滕梓荆的案子,背后的水多深不必说,如今你与婉儿姐相认,互诉情愫,那这婚约必定改不了、退不了,内库财权也必落在你手中。”
说着,叶峥起身,一脸郑重。
“内库财权啊,大舅兄,朝中那些人不提,你知道多少大人物盯着吗?长公主,太子,二皇子,这三位有一个是好相与的吗?”
“若叫他们知道,是我促成你与婉儿姐见面,是我打消你与婉儿姐原想退婚的念头,你说,他们如何看我?”
“你欠我良多啊,大舅兄,你竟还算计我,还想拉我下水。”
一拔再拔的气势,叫范闲缩了缩脖子。
“这,日子还长,咱们…有来有往嘛。”
他也只能这么打哈哈。
叶峥面无表情地走出厅堂,心里舒了口气。
这波算计,他不亏心。
自己实实在在给范闲吸引了些火力,他又不是义务的,即便不立即折现,存个人情也好。
原地的范闲有些尴尬。
他也知道,若叫叶峥帮他,等同让其被一些人记恨上。
一位小厮及时来报,老爷下衙回府,唤他二人去书房。
……
书房
“父亲。”“世叔。”
范建看向面前两个样貌个顶个出众的年轻人,不由露出笑容,轻轻点头,“坐。”
“在衙门时,便收到你二人今日靖王府诗会作的诗,读了好几遍,着实不错。”
提起这个,范建嘴角都压不住。
彼时,户部那些同僚恨不得取他而代之!
范建还抚须,一本正经道了两声‘一般、尚可’,直接把那帮同僚气的甩袍袖走人。
叶峥和范闲对视了眼。
后者目光闪了闪。
叶峥倒没什么。
非他脸皮厚。
这东西,他说不是他写的,也要有人信啊。
因而,就是他所作!
“也没什么,才名于我,有无皆可。”范闲摆了摆手,笑容忽有几分追味,又不好意思,似吸了口气,坚定地对范建道,“父亲大人,儿决定,不退婚了。”
范建并不知今日叶峥帮忙安排范闲与林婉儿相见,只知儿子、闺女和女婿去参加靖王府诗会。
“哦,想通了?”范建目光有些复杂。
“不是想通,是美梦成真,世叔。”
叶峥补的这句让他迅速领悟过来。
“你…”范建先看向叶峥,又觉正主当面,问正主更好,又问向范闲,“林婉儿便是你一直要找的鸡腿姑娘?”
范闲露出一抹羞涩,笑意难遏地点了点头。
见状,范建岂会不明了儿子心思。
如此来看,这消息,与诗会扬名相比,确再好不过。
心中感慨了番,他目光缓缓转向叶峥。
叶峥起身,行了一礼,道,“世叔,思辙收拢乐籍女子这事,怪我。”
“说说。”范建不觉叶峥是沉迷女色之人,因而并未动怒。
“是这般…”
他将‘戏曲’这个概念对范建做了个简单的普及。
科技方面,至少在不继续往上攀的前提下,赚钱的法子已叫身边这货的老娘垄断。
那么他也只能另辟蹊径,从文化角度着手。
庆国本就是文化沙漠,这与庆国起点是个小诸侯国不无关系。
他了解过,京都城这些勋贵子弟、富家老爷们去勾栏听曲,无非以琵琶伴奏,唱些诗词。
哪怕北齐,亦是这般。
这么大一块空白市场,很难不心动啊。
经商一道,范建可谓大家。
听到差不多时,他便看了大儿子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这可比你那些想法靠谱多了’。
“嗯…官妓之中倒有擅音律,歌喉好的,不过若想真把这生意做起来,怕还要请流晶河上一些有名气的清倌儿。”范建直接开始出谋划策。
“世叔已得经商三昧,此言诚一语中的,拨云见日矣。”
范闲直瞪个眼,望着一旁的叶峥。
这一脸义正言辞拍马屁的货是谁?
那个在他院里厉声呵斥王启年的叶峥呢?
是不是换人了?
你给我换回来!
范建泰然受之,笑盈盈地抚须,又正色道,“思辙年纪小,叫他理理账还行,流晶河…他不成!”
“是,少年之人,气血未定,戒之在色,是我思虑不全。”
范闲愈听这人说话,愈觉精妙。
他绝口不提什么‘别责怪范思辙’之类相劝之言,只将责任揽下。
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