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的情绪杂乱后,他想起今日在庆庙的遭遇,再看向妹妹时,心中只余祝福。
真好,她找到了自己喜欢的人。
“和我说说他吧,叶家?国公王侯,朝中重臣?”他神色松快,笑问道。
范若若听出他语气中的变化,抿唇笑了笑,双眼有些出神,似在搜寻自己的记忆,忽又苦恼地凝眉,像不知该怎么总结。
“他…很有才气,有诗情,路遇不公,会仗义执言,有谋略,脸皮有点厚。”
“呃…”
再一次感受到妹妹对这个人的上心,范闲心中愈发好奇。
“长相呢?唇红齿白、貌美如花小郎君?”范闲揶揄道。
“貌美…哥你这都什么形容,他…容貌还成。”范若若先气笑,又羞涩。
范闲内心领会,怕不止‘还成’。
“聊了这么些,你连他叫什么名字,还没告诉我呢。”他问道。
范若若脸一烫,低眉轻声道,“他单名峥,峥嵘的峥,现在父亲书房,晚些与我们一起用飱。”
“峥,高峻,不平凡,看来父亲也很满意我这位妹婿啊。”范闲点点头,又道,“你说他有才气,有诗情,可有什么作品?让我看看。”
范若若起身,从自己的书桌上,由青玉镇纸下抽出一张手稿。
满怀期待地接过,在看到词的一瞬间,范闲瞳孔猛地颤了颤。
比之前更纷乱的情绪!
他心里有个声音…
“若若,你说他在哪?我想见见他。”
……
此刻,范府书房
叶峥和范建对面而坐。
上好黄梨木的横几上,小炉偶顶出一两缕火舌,舔舐茶炉底,一整套官窑产出的茶具,两只茶盏斟了茶,一旁莲花铜熏炉之中飘出丝丝青烟,沉香之味馨美浓郁。
“峥儿,你可记得洪英?”范建缓缓放下茶盏,问道。
如忽视老泰山刚硬的容貌,独气度而言,称一句‘云淡风轻’不为过。
“监察御史洪大人,记得的。”叶峥点头。
也巧了,叶峥初料理南城兵马司吏目‘拆借’弓一事,赶来范府的路上,正好遇着老泰山的马车。
两人,一人坐马车,一人驾马,徐徐而行,聊了一程。
他将这事告知老泰山,也叫自己的处理告知。
“犹记的,那日南市,你开口训斥那帮游侠儿,洪英曾叫我下马车,拦你一拦,怕事情闹大了,我看出你本意就是将事闹大,便没理睬他。”
“世叔目光如炬,洞若观火。”
范建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就凭这句伶俐的马屁,说他这姑爷似监察御史那般茅坑里的臭石头,他不以为然。
“我知你非奸诈油滑之徒,也非迂直求名之辈,只是你次次弄险,火中取栗,陛下何等眼光,如何看不出?再者,朝堂之上,同僚之间,此举容易与一些人生了嫌隙。”
“我知若劝你‘和尘同光’未免俗套,只是官场就是这般,此事,你,还是急了些。”范建语重心长道。
老泰山关怀之意纯然肺腑。
“谢世叔指点。”叶峥起身,行礼谢过,再落座后,笑了笑,道,“若我老成持重,徐徐图之,只怕有人更坐不住,陛下…”
范建抚须的手一顿。
他是何等人?
脑中只一转,便明了。
“是我,以己度人了。”
范建这是变相地承认自己想差了。
叶峥说的没错。
他仍还是个少年郎。
他那扬名之作,半阙《六州歌头.少年侠气》,只一想,言犹在耳,荡气回肠。
年轻如何不热血气盛,意气风发?
“世叔高瞻远瞩,句句真知灼见。”叶峥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