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陆睁开双眼,入目是陌生而又熟悉的场景,墙壁的白色表皮破烂斑驳,露出墙皮下的棕色泥土。
他半坐起身子环顾四周,房间堆满废旧货柜、竹编背篓等杂物,空气里漂浮着一股霉臭味。
尘封久远的记忆开始回潮,就像海浪一波一波地逐渐复苏。
愣神间,外间传来一道绵软的呼喊,他起身下床,看到外婆佝偻的身影。
“陆儿,起床没?你妈给你留了豆浆和馒头在桌上,赶紧起来吃了。”
还真是外婆,外公拄着拐杖没看陈陆一眼。
他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很少透露出七旬老人该有的慈爱。
外公陆国强有四个子女,陈陆的母亲陆云排行老三,却最不得外公宠爱。
都说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这句俗话在母亲这辈儿兄弟姐妹间得到了最佳印证。
小姨也就是母亲的妹妹陆英,作为老幺享尽了外公所有的偏爱。
外公并不重男轻女,因此身为陆家唯一男丁的舅舅陆荣也不受外公重视。
“妈妈呢?”
“出去摆摊了。”外婆王福平头也不抬地坐在小竹凳上用长刀削着竹签。
那时候,整个院子里的婆婆们都闲不下来。
要么纳鞋底,要么编竹筐、削竹签等,手里总是要折腾点儿什么。
远远看着外婆忙活会有种岁月静好的错觉。
没错,眼前安分慈祥的外婆只是假象,她作起妖来会让你恨得牙痒痒。
陈陆眨了眨眼睛,用力掐了一下胳膊,很痛不是幻觉,不是梦境,不是已故的外婆外公在梦里来问候自己。
他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老式日历,上面撕掉了许多纸页。
中间醒目的日期是13日,左上角的年份是1995年,右上角的月份是7月。
昨晚明明自己看完电视睡下没多久,一觉醒来却回到了1995年。
陈陆记得这一年流水镇的汽车配件厂没能逃脱下岗大潮,厂子彻底宣告破产。
母亲陆云与父亲陈尧成了下岗职工。
其实镇上的汽车配件厂从82年开始就已经没了业务。
厂子里让工人们停薪留职自谋生路。
可是陆云和陈尧尝试过各种生意,都以失败而告终,没能找到一条合适的道路。
流年不利又逢夫妻情感不和,陆云与陈尧因为感情破裂而离婚。
事业和家庭遭到巨大打击,陆云心灰意冷,带着最小的儿子陈陆回了娘家—赤县的许阳镇。
陈陆重生的节点正好处在陆云带着陈陆刚回到许阳镇的时候,也是她最穷困潦倒的时候。
有多穷?此时的陆云身上只有45元钱。
这时候的物价并不高,一碗二两的抄手1元钱,猪肉是5元一斤。
陆云身上的钱都不够母子俩一个月的吃穿用度。
那时候普通人的月收入好的有五六百,差的像陈陆的父母大概在两三百之间。
陈陆清晰地记得,他和母亲“逃离”父亲的曲折经历。
当初陆云带着陈陆是偷偷跑回娘家的,离婚后,陈尧害怕陆云回娘家,没给陆云一分钱。
离婚了还想控制前妻的自由,并不是陈尧心理有多变态,其实是因为陈尧打算和陆云复合。
他们那一辈人思想很传统,哪怕性格不和为了孩子也要凑合过日子,离婚还可以复婚。
陆云的性格属于敢想敢做的类型,一旦主意打定了,谁都别想拴住她。
身无分文的她向好闺蜜张冰冰借了1元钱,然后悄悄在半边街街上找到陈陆。